第一位僧人走过后,后面跟着走过来一个捧着个功德箱的小沙弥。他年纪虽小,却也是一脸的严肃,站在前面僧人走过的食摊前候着,等着请过经书的信众把香火钱放在功德箱内,银钱不拘多少,放进去时,小沙弥都会念一声:“阿弥陀佛!”
到了沈钰家的包子摊,李氏早已一脸虔诚的在摊前候着,几位在排队买包子的客人,也都早早借了沈钰家的水盆净过了手,一起等着,其心意之诚,显而易见。
沈钰虽不信佛法,但她却相信这世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否则,她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沈玉枝呢。
天贶节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了民众对佛法的虔诚。只是为什么今日突然出现僧人来分发经书,她仍是一头雾水,不解缘由。
沈钰虽心中疑惑,却并不开口询问旁边的人,怕人人都知道,就她一人不知道,问了反而显得不合常理。
此时周围的食摊一片静穆,人人都虔诚地站在摊前候着,连走过的商队,看到了,也没有奇怪的表情,而是恭敬地朝僧人师徒二人行个礼,脚步放轻,走了。
待僧人分发过了她家食摊,小沙弥捧着功德箱过来了,沈钰留意看,每人往功德箱里捐的香火钱可不算少,最少的都捐了一百文的串钱。
此地人为了方便,往往把铜钱五十一串,或一百一串的用线绳穿起来,那往里放的,一看一串钱的大小,就约摸知道这是多少银钱了。
排在李氏前面的一位客人,从袖袋里掏了两串一百文的钱串在手里托着,等着小沙弥过来。李氏本只匆匆从钱匣里数了一百钱串好等着,犹豫了一下,又穿了一串五十文的。
沈钰拿眼扫了一下周围的食摊,摊主加上客人,少说也有六七十人,这每人一百文起,有不少还像李氏和前面那位客人那样的,一百五十文或者二百三百钱的,一圈走下来,少说也有一万多文铜钱入箱了,怪不得功德箱那样大一个,那小沙弥走到包子摊这里,明显看得出,这箱子里的钱已不少,颇有份量了。
沈钰垂下眼皮,心中腹诽,这钱赚得好容易,那经书薄薄一本,纸质粗劣,印刷粗糙,就算此间笔墨纸砚价高,可那纸,比她前几日买的毛头纸的纸质看着可还差了不少,成本全算上,顶多十几文,却转眼收了一万多文银钱,折成银子,已有十来两,够一户庄户人家半年多吃喝所需的银钱了。啧啧!
沈钰心中小算盘拨拉的山响,面上却一片恭顺安静,垂着眼皮,微低着头,一副虔诚信女的模样。
前面的僧人走过去了,走过沈钰身边,本不停留,可走了两步,略停了停,又走了回来,静静站在沈钰面前。
沈钰站在那里,商人本性发作,正在心中啧啧不已,却突然觉得身边气氛有异,赶紧把脑子里那还响着的算盘珠子拨拉一边,收敛心神,眼角余光却瞄见眼前地面有双僧鞋。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那位派发经书的中年僧人却静静合十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沈钰不明白什么意思,是要向她化缘吗,难道不是一家买一本经书,要一人买一本,这也太会赚了吧?
沈钰心中胡思乱想着,只好把不解的目光看向李氏,李氏在旁却也是一脸的糊涂相,不知道这位僧人站在玉枝面前要做些什么?
昨日李氏说过沈钰后,沈钰就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觉得自来了县城,她没了顾虑,不再小心地学着古人的样子说话做事,一不留神那女汉子的本性开始露头,有些时候她觉得没什么很正常的行为,有些过于大方招人眼目了。今日出摊时,就仍按在酒楼做工时梳头的样子,低低的梳了辫子用头巾包了头发,几乎遮了大半的脸,李氏见了,还赞同地道:“这样好,这样子就不像西施了。”
沈钰不自在地用手扯了下衣角,正想开口问是不是要人人都请经书,那位僧人却道:“女施主,你不是此间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奇怪奇怪!”
沈钰闻言,夏末的天气里,登时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极力掩饰自己震惊的神色,勉强笑了笑,李氏却在旁一脸信服地插嘴道:“大师傅好厉害,我家确实不是此地的,我家是安溪镇边上东溪村的,为了混口饭吃,刚来县城没有多少时日。”
李氏无心的话一下点醒了沈钰,对啊,我慌什么,我确实不是县城这里的人啊。
她吸了口气,尽量自然地道:“师傅,我娘说的是,我家刚来县城不久。”
僧人摇摇头,微微一笑,把一串佛珠从手上褪下来,盘好了,托在手上,递给沈钰,并道:“女施主有大善缘,你的善良会让你有好报的,这串佛珠虽不名贵,却是跟了我二十多年的随身之物,今日就送给女施主,我佛慈悲,会保佑女施主的。”
李氏在旁喜出望外,旁边的人也都羡慕不已,得道高僧带了二十多年的佛珠,那可不是银钱就能买到的。
沈钰一脸不解,那僧人还手托着佛珠等沈钰接过去,李氏在旁看沈钰不动,心里着急,偷偷用手肘捣了沈钰一下,沈钰这才磨磨蹭蹭地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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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合十行了个礼,念声“阿弥陀佛”,不待沈钰回礼,就领着小沙弥捧着功德箱往下一个食摊走去了。
因为僧人仍在不远处,众人只是小声议论,待僧人派发完最后一家食摊,合十向众人行了一礼,领着小沙弥就向集市外的大街去远了。
众人一看僧人走远了,纷纷向沈钰这边围了过来,都伸着头看沈钰手中托着的,那串看上去木质纹理普通,却光滑细润,一看就是日日拿在手里诵持的佛珠。
沈钰手里托着佛珠,不知怎么办才好,旁边一位有位上年纪的老者慢条斯理地道:“姑娘,你这是有佛缘呀,听说近几日广宁寺来了位云游至此的得道高僧,莫不就是这位大师傅,往年来分发《尊胜目莲经》的,都是广宁寺住持等几位高僧带着徒儿下山分发,这位大师傅,虽没有见过,想来也是佛法精妙的高僧。这样好的东西,还不快好好收起来。”
李氏一听,更觉得得了宝贝,赶紧合十朝大师傅走的方向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多谢高僧保佑,我家玉枝,这是得了菩萨的青眼,我明日定要好好去菩萨面前烧香,多捐些香火钱。”
说着,就小心地拿过沈钰手里的佛珠,喃喃念了声佛,用干净的绢帕包了,塞进了袖袋里。
众人一看僧人也走了,佛珠也收起来了,只能羡慕地咂咂嘴,捧着各自请来的经书嘟囔着自我安慰:“不就是佛珠嘛,今年的经书也挺好,好歹这也是高僧手里请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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