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随波,今日那蛮子说的话,你就当耳边风。”太子也道。
华滟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一些。她不是不信皇帝不是那等会轻易动摇的人,但今日鞑靼四王子几乎是当着全天下的重臣要员面前求娶大夏公主,结果被皇帝下令拖了出去,不仅损了颜面,恐也会令旁国猜测,大夏同鞑靼的关系是否真的解冻了。
当她听到那句话时,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她忍不住地去想,倘若父皇真的要将她送去和亲,效仿前朝细君公主、解忧公主那样,她该怎么办?她的宫人该怎么办?她此前不曾说出口的、在内心里畅想过的长大成人后的场景,是否会烟消云散?
在她更年少的时候,她曾自矜于中宫嫡公主的出身,兄姐父母无一不疼爱她,在两个姐姐陆续出嫁后,宫里只剩她一个尊贵的公主,后宫自然任她闯荡。便是奚贵妃入主麟趾宫,后又诞下小皇子,她也不曾惧过。
可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她的荣华富贵,全系于皇帝一念。只要皇帝想,他随时都可以把她送出去,做和亲公主,做一个捧于掌心的、任人宰割的,小玩意儿。
她不愿。
“……随波自然相信父皇、皇兄。”华滟慢慢地说,“只是,他为什么要当着如此场面,说这番话?”
皇帝抚一抚她的脸,指了太子道:“你来说罢。”
太子叹了一口气:“开宴之前,父皇收到边境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鞑靼大军自半月前接连攻城,不到十日,已取下五城。”
“那么,鞑靼王子是在,挑衅。”华滟脸色十分奇妙。
“你说的没错。”太子沉声道,“只不过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威胁。”
威胁什么呢?
华滟对上华潇的视线,看到他眼里划过的暗色。
自然是借此威逼迫胁大夏,炫耀武力。
有小宫人来报:“外头宴散了,蔡相公求见。”
“随波,你放心,只要朕在一日,你皇兄在一日,就定不会将你外嫁出去。”皇帝再次许诺,“今日你也受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华滟默然地告退了。
皇帝与太子二人凝视着她的背影,这一番场景多像几日之前初来行宫的那日啊!
只不过短短几日,在场人的所念所思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波的婚事,得尽快议了。”
太子心领神会:“儿臣会叫贺氏多多注意,为她早日定下婚事。”
“也叫她收拾收拾,明日,就先启程吧。”
“是。”
目前他们还在行宫,与边境消息不通,鞑靼王子数日前才随御驾一同抵达行宫,但今日却口出惊人之语,难保他的消息来源是不是灵通。
他们要破局,首先就要回到上京,起码要夺回身在大夏的主动权,掌握了消息,才能做下一步判断。
而华滟,从来没有将一个已定亲甚至出嫁的女子送去和亲的道理。只要她赶在局势恶化之前成婚,那么鞑靼也没有理由强迫一已婚妇人和亲吧?
更何况皇帝和太子都心知肚明,既然大夏和鞑靼恶战难免,那么始终就是双方在战场和政策决策上的对决,华滟一个柔弱女子,卷挟进去,说得不妥些,不过是为战争的结果做一个小小的添头。譬如去到酒楼里筵饮,一桌丰富的佳肴后主人送上的一壶清冽美酒,有自然佳,没有却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皇帝允诺过临终的骆皇后,要好好待这个女儿,而太子也颇为喜爱这个皇妹,故而二人便十分默契地决定了,要将华滟保护起来。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大夏能够胜。
翌日,行宫前列满了蜿蜒的车队。
皇帝寿辰第二日,就匆匆下令拔营回宫。太过匆忙,不得不叫后宫嫔妃与宫眷们暗作猜想,想那是否与昨夜晚宴上鞑靼王子突兀的请求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