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入座的时辰是严密定好的,不可能出现无端缺席的情况,更何况皇帝不仅是大夏的帝王,更是今夜晚宴的主角!
眼下连更远处的低品臣工都入座了,皇帝却依然不见身影,太子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再看对面,奚贵妃也正招来宫人耳语着。
他们的座次,皇帝为上首,次一等皇后之位空着,左侧下来时太子、太子妃、二皇子、华滟。三皇子和四皇子还小,便都跟着各自的母亲坐在右侧的嫔妃处。他们身后是宗室子弟,诸如柔蕙郡君华沁、延平郡王华谧等,便分了尊卑列于其后。
再下一台,左侧坐的是大夏重臣,诸如内阁辅臣等,右侧则坐在朝见的使臣。最末散坐在亭台楼阁间的,虽能欣赏美景,却无缘得见天颜了,是此次随扈的其余臣眷。
皇帝不在,礼乐声再悠扬,却也压不住人们的骚动。
华潇抬眼一瞥,看到扶桑的使臣在座位上有些蠢蠢欲动地扭动着身躯,想要越过身前的矮案同鞑靼使臣交谈,他寸寸收紧了手心,一只轻薄小巧的琉璃杯盏片片散落,沾染了鲜红的血。
正要他要忍不住起身去寻皇帝时,余光垂幔一抖,张胜全扶着皇帝慢慢地走了出来。
四周声渐息。
皇帝在御座上坐稳了,十二冕旒微微晃动。
张胜全高声道:“觐见——”
丝竹礼乐声大作。
华滟随同众人起身,参拜。
叩首抬头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皇帝的脸色,死一般苍白。
月斜楼上五更钟13
皇帝没有说话。他只是简单抬了抬手,就有张胜全忙不迭地替他出声。
“起——”
华滟起身。
站在她前面的太子趔趄了一下,她和太子妃同时伸手扶住了他。
在看到华潇转过来时的苍白脸色时,华滟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三叩九拜之后,礼乐换了支曲子,轻扬地演奏起来。太子寻了个时机,悄悄起身退下了。
华滟看他皱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唇角,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下去。
太子妃借着抬手敬酒的机会,一只手在衣袖下伸过来,握住了华滟的手。那手也是冰凉的,带着些微湿湿的汗。
“别怕。”她说。
华滟点点头。一腔心神全放在皇帝和太子的身上,思虑着那能叫他们烦恼的事情,有些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眼前的精美菜肴。
耳边山呼万岁声不绝,如潮水般,从脚底下的华清池旁,一层一层地覆盖翻涌上来,直至侍礼官提醒,该由皇帝致辞开宴了。
岂料皇帝咳嗽了两声,声音竟是沙哑无力至极,华滟听得悚然一惊。
父皇这是……
好在皇帝虽无甚气力,但总算强撑着把话说完了。
便有特意挑选出来的中官,一层一层地把御音传至最下面,好叫那坐在细枝末节里的宾客也能聆训帝意。
只是碍于皇帝显而易见的不适,原定的时长要缩减不少。宗亲宠眷们,仿佛也感知到了一点不安,在皇帝看不清的角落窃窃私语起来。
华滟挺身坐着,数不尽的喁喁低语从身后传来。
她垂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环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