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有人向他们兄弟二人问好,顺便请教华滟尊名,华潇一时噎住,不知该怎么介绍,华滟笑盈盈地和这人相对拱手作礼,落落大方道:“小弟在家中行三,家慈取字随波,称我燕三或是随波都可。”
见燕子澄的幼弟竟如此随和友好,那人不免大喜,“鄙姓陈,草字伯坚,算来应比你大上几岁,就容愚兄托个大,带燕小兄弟逛上一圈,介绍介绍?”后面一句却是对华潇说的。
华潇转头看了看“燕小兄弟”。
华滟从容自若。正好奇地左右打量着这处文会的固定集会地点。初时的那点畏怯不知何时就消散了,反倒是新奇和惊异占了上风。
见华滟并无什么不适之处,华潇便也松了口气。不仅点头同意了,还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想来是不用带孩子,就可抽身去与他那帮以文结交的朋友叙旧了。
兄妹二人便兵分两路,华潇自去会旧友,华滟则由陈伯坚领着,去看此间文会评出的佳篇、佳句。
陈伯坚待她十分殷勤,亦步亦趋地跟在华滟身边,华滟目光落在哪,他就立刻开口为她介绍。
“月升岩石巅,下照一溪烟。烟色如云白,流来野寺前……”
华滟突然驻足,凝视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画,轻声念出了画上题的诗。
画是水墨画,其上用深浅墨汁勾勒出了山、云、月、野禅寺、流动的溪水,画得随意,华滟也看不出来好坏,叫她停下的还是画上面的题诗。
那诗书作颤笔樛曲之状,遒劲如寒松霜竹。华滟认得,这是哥哥的字迹。
陈伯坚凑上来,见她在看画,便喜滋滋地介绍道:“随波贤弟好眼力,这正是令兄为此画所作之诗,子澄兄独创的字体,极具风神,我等会友为其取了名字,叫做金错刀……”
旁边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明明是燕兄自取的名字,什么时候变成你取的了?”
陈伯坚脸色一变,身形毫不客气地往左边一扭,挤开了那个人:“去去,画你的画去,不要来打搅我为随波贤弟介绍。”
华滟微哂。
那人见陈伯坚将华滟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很有些嫉妒地看着他大脑袋上的幞头。这人不是他人,正是方才为华滟容貌所惊艳的瘦弱士子。
当陈伯坚带着华滟将这大致都看过一遍后,便同她去寻文会的核心人物燕子澄,准备一道坐下来喝喝酒,做做诗什么的。
才落座没多久,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名士子争相往门口挤去,看他们激动到涨红的脸,华滟有些不解的放下了手中茶盏。
虽说陈伯坚等人极力劝酒,但是华潇还是严肃地为幼弟挡下了所有酒杯,还特意摇铃叫了侍女进来为幼弟送了一壶新泡的信阳毛尖。华滟也只好悻悻地放下了偷摸拿在手里的玉瓷酒杯,捧上了热腾腾的茶汤。
陈伯安转头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有些兴奋地对着华潇说道:“子澄兄,你有所不知,这些时日我们文会又吸收到了两位极佳的会员,据引荐者说,这二人文采、风姿均不逊于子澄兄,想来今日便是他们正式第一次来参加文会了。”
说罢,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往门口去了。
华滟左右看看,便也随大流跟在华潇身后一道起了身。
随着那些嘈杂的喧嚷走近,华滟自然看到被簇拥在人群中心里的那个人。
她微微眯起了眼。
因着站位的缘故,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她,眼中是显而易见的震惊之色。
陈伯坚在旁口若悬河般地介绍:“这位是萧韶萧公子,擅画竹……”
华滟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这外表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是姓萧不错,可真名不是萧韶,家世自然也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出身富商之家,而是开国公侯之一的平阳侯萧氏的子弟,萧英叡。
要说华滟为何认得他,则是因为他一年前蒙荫进了羽林卫,如今入宫轮值。而今日是夏至节,朝中放了两日的歇夏节,萧英叡自然也承恩回家过节去了,却没想到,他们竟会在宫闱之外的樊楼中再次相遇。
嗬!看来这文会,还真有些意思。
“萧韶兄,你怎么了?”
也许是惊讶太过,以至于那被簇拥在人堆中的年轻公子一时竟失了姿态,目光直挺挺地朝这边看来,连脚下的步伐都忘记了。
他的震惊这般毫不掩饰,旁人很快便发现了他失态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