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释着:“梁思音的内丹是历杼的,这便是这个幻境里最大?的破绽。”
话音刚落,大?虎便低低笑出了声:“该死?啊,历杼居然从一开始就算计我。”
“为什么呢?”燕知发出了疑问,此刻她收敛了全部的玩世不恭,竟显出了几分威严,“历杼作?为你夫君的好友,我想他已经仁至义尽,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一定要杀他呢?”
大?虎不言,夜风冷肃,吹来腐朽的尘土气息,也吹来过往种种不堪的回忆。
“他答应我会一直爱我,可最后,他还是食言了。”
大?虎渐渐虚化,慢慢蜕变成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
这是年轻时?候的梁思音,或者说,她并未老?去。
她吞了历杼的内丹,本?可以常驻容颜,但她还是选择了随时?间枯萎。
只是现在,已经不必隐瞒。
“我最后悔的,是为了留住他,割下了我孩子的尾巴,致使?他早早夭折。”
梁思音至今都在悔恨。
午夜梦回,她都能记起年幼的孩子在她怀里断了气的模样,撕心裂肺之痛,不过如此。
原本?她的夫君很爱她,但在这个孩子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那孩子虎头人身,长了一根细细长长的尾巴。
梁思音的丈夫无法接受,倘若只是多了根尾巴,也就罢了,但那孩子的头,分明是只小老?虎,只是有个像人的身子。这不是怪物,这又是什么?
梁思音苦苦解释着,只要孩子慢慢长大?,那些老?虎的特征便会逐渐消失,他就会像普通孩子一样,健健康康。
可是那人不信。
他依然决绝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是我糊涂了,我真的糊涂了。”
梁思音喃喃着,她用尽心力去养育那个孩子,等待着不归家?的丈夫。公婆对她的怨念越来越大?,下人也对她退避三?舍。
直到孩子四?岁那年,那个骇人听闻的老?虎头终于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的脸。
梁思音高?兴坏了,她抱着孩子去见丈夫,等来的却是那人要纳妾的声音。
“为什么?你说过会爱我一生一世的。”她死?死?拉住丈夫的衣袖,满眼?泪痕地问他,对方不耐烦地挥开她:“你出门打听打听,哪家?的公子哥儿不是三?妻四?妾?你也配和我提条件?”
梁思音彻底愣在原地。她呆了许久,才哄着怀里的孩子,道:“缘儿,快叫爹爹,快叫叫他。”
可丈夫却在此时?彻底拉下了脸:“把这妖怪带走!”
“他不是妖怪!他是我们?的——”
丈夫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孩子哭了,梁思音也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她痛哭不已。
深夜,她望着熟睡的孩子,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是这根尾巴吗?是这根尾巴吧?只要将它?剪下,缘儿就和普通的小孩一样了,她的丈夫不会不理他们?的,虎毒不食子呀。
她颤颤巍巍拿出剪刀,狠心下了手。
“是我害了他,害了我的孩子。”梁思音许久不曾落泪了,她这数十年,杀人无数,早就麻木了,只有提起那个早夭的孩子,内心才会涌上阵阵钝痛。
“因为太痛苦,所以对自己编造了一个谎言。”燕知早在踏进?梁府时?,便看穿了这个真相,梁思音铸造的幻境,不仅骗过了来往的所有人,还骗过了她本?身。
因为难以承受真相带来的伤害,所以选择用谎言还遮掩那些伤口。时?间一久,假的便会成为真的,她就会永远活在这个幻境里,永远不用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往。
“我对你所言,有一个是真的。”梁思音定定地望着施未,“我爱的那个人,真的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在她孩子死?去的那天,那个爱她的少年郎,也彻底死?了。取代他的,是一个同?名同?姓,对她刻薄又冷漠的男人,一个她名义上的丈夫。
那个人甚至私底下找了人,要将她一并杀死?。
历杼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