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的手指碰上栀婆的脉搏。一肉体,一人骨。在望闻问切。挽南在一旁盘腿坐着,眼神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她旁边坐了一具骷髅,正垂着头用手掏自己的胸口。看到手完美地穿过去之后,骷髅叹了口气,无奈又新奇地接受这个事实。“阿娘?”骷髅手在拍栀婆的脸。栀婆醒过来,率先对上一双空洞的骷髅眼。沉默半晌,她重新闭上酸涩的眼睛。父母身死,婆婆不在。可怜才五岁的小阿无。坐在挽南旁边阿粟赶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挤上去。于是两颗骷髅头并排,直愣愣瞪着无法接受的栀婆。挽南:“……”有没有可能就是。画风完全不太对?“婆婆,是阿庆叔和阿粟姨。”挽南挤上去,强行掰开栀婆的眼皮。栀婆被迫睁开眼,左边的挽南很认真,右边的两个骷髅脑袋齐齐点头,频率一致,节奏相同。腾地一下坐起来,栀婆捏着阿粟的骷髅手,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了一圈。好半晌,似乎确认了什么,她颤着手去摸眼前这颗不伦不类的骷髅脑袋。温度触碰到骨意森冷的一瞬间,她张了张嘴,只有泛红的眼眶在无声诉说。“阿娘!!!”阿庆和阿粟齐齐抱住栀婆,三人闷声痛哭,似要将四年的苦涩一扫而光。挽南在一旁看着,抽抽鼻子又重新坐回原位。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挽南很庆幸。庆幸哪怕只是骷髅架子,但人还活着。“回家、回家。”哭够的栀婆起身,拉着两具骷髅就往外走:“小阿无还在等她阿爹阿娘。”挽南拿着竹竿在后头亦步亦趋。不过三步,眼前就凌乱地砸来碎小的骨头,挽南脸一懵,和地上阿庆的脑袋面面相觑。“诶诶诶!”浑身被砸得泛疼,挽南呲牙咧嘴地跳起来往后缩。“对不住对不住!”阿庆一边聊表歉意,一边迅速把自己组装好。栀婆还站在山洞的洞口,阿粟的骨头架子散碎在另一边。他们,出不去。“怎……怎么回事?”栀婆转身看向这胡闹的一幕,脑中同样乱糟糟。“我们好像出不去,阿娘。”阿粟把脑袋安好,指着那个大鼎若有所思:“它刚刚好像在拉我。”阿庆点点头。挽南拿着竹竿重新爬上木梯,顺势翻到大鼎上坐着。低头一看,大鼎不深,里头有遍布整个大鼎的繁复纹路,纹路之下则是一个个粗略的人形。整个看上去活像一张罗织的网,困住里头的灵魂。“阿粟姨你们是从哪儿爬出来的?”竹竿敲敲大鼎底部,挽南一脸莫名地问阿粟:“这下头是实心的。”阿粟僵着骨头架子,没有肉的脸上居然有思考。阿庆跟着爬上木梯,低头一看,发现当真是实心的,随即大骇:“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们就爬出来了。这下头竟然没有路!”难得的从骷髅脑袋上读懂了懵圈,挽南跳下大鼎,竹竿敲上一颗兽类的骷髅头。栀婆的血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骷髅的牙齿还有轻微的开开合合,像歌唱最后的余音。最后是两人两骷髅围坐在一起,中心是那颗已经保持静默的兽类头骨。不知道坐了多久,挽南总算在他们的谈话中拼凑出事情的经过。许多年前的某个夜里,一口大鼎从天而降,砸向山腰处的山神庙。大鼎底部自带灼热火焰,不光烧毁了山神庙,也烹饪了其中不知名的东西,并弥漫出腥且诱惑的诡异香味。第二天,村长带着村民们鼓起勇气来到山腰。火焰已经熄灭,山神庙成了一片灰烬,大鼎却依旧伫立。只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个疯疯癫癫的乞丐,见村民上山,便着急忙慌地跑远。垫着石头和人,村民终于对这个大鼎一探究竟。内部的繁复花纹他们不懂,但大鼎中淡金色的馨香却是诱人异常。有不怕死的老人壮着胆子喝了一口,顷刻间便焕发生机,口口声声山神馈赠。村民大惊,争先恐后抢走每一口,遂弃掉名与姓,自封山神后裔。他们挖空了山,取代神明,并以生物投入大鼎熬煮为食,修习远古的茹毛饮血之术。阿庆和阿粟不凑巧。后有豺狼,前又撞进了虎豹窝。前后夹击合作,都要他们的血肉。一场活生生的瓮中捉鳖上演。最后是村民反将一军,那帮追着阿庆夫妻的家伙先一步被投了大鼎。尝了无效之后,村民又将阿粟和阿庆投进去。自知再难得救,夫妻俩双双咬破牙中的毒药,在大鼎中殉情。毒药的药效太猛,阿粟和阿庆没活下来,那帮村民也被毒死。至此,以杀止杀。“嗒嗒嗒、嗒嗒……”山洞外有物体在移动靠近,挽南一下警觉起来,半截竹片重新拿在手中。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有人来了。”像伺机而动的小兽,挽南提醒三位耳朵不太好的大人。阿粟和阿庆迅速隐于暗处,随时准备给致命一击。栀婆站起身,挽南被她推到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挽南侧着耳朵,那声音越来越近,节奏忽快忽慢,隐约熟悉。“那是我的鼎。”暗色的山洞露出一双脚,木棍在旁边伫立,上半身看不清脸,是个有些年纪的老头在说话。“那你躲躲藏藏做什么?”栀婆的防备未减。老头迈步进来,山洞里的微火为他打光,花白的胡子覆盖半张脸,平添仙风道骨。挽南露出一只眼睛瞧着,手中的竹片不敢松懈。老头不是一般人,并且很会迷惑。因为他进来的一瞬间,挽南甚至觉得这诡异的山洞变得如沐春风。“那是我的鼎。”老头看着鼎,反手指着暗处的阿粟和阿庆:“他们,寄生在鼎里。”他这话一落,祭台之上或笑或哭的石头脸发出尖叫,凄厉得有如鬼怪。而山洞中心的大鼎也不甘示弱,瞬间发出一声气势恢宏的闷响,震断所有宵小。阿粟和阿庆一僵,行动着走到光里,挡在栀婆和挽南前头。“我能放你们出鼎。”老头脸上扬起笑容,看向阿粟和阿庆的态度很和煦。“但我要你们身后的女娃,心甘情愿做我的弟子。”:()匹马戍梁州之挽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