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西巷里,破旧的瓦盆被陈三愿一脚踢开。飞灰跟着低低的扬起,火星子也跟着忽明忽暗,最终都掉到地上。“你干什么!”被踢了瓦盆的汉子僵硬的起身,眼睛直愣愣的看向陈三愿。陈三愿无辜的摆摆手,道:“是我不当心,可你也烧了许久了。”他指指路边堆起的一堆纸灰:“挡了许多路。”男人一愣,憔悴的面颊涌出尬色,对陈三愿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清扫干净。”瞧着人僵硬的进屋找扫帚,陈三愿才捡起那个被他一脚踢飞的瓦盆。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于是对扶光和满满道:“阵眼不在冥纸,便在瓦盆。”“得抓紧些,法子么,也可粗暴些。”看着天上约莫到十七八的月亮,陈三愿叹了口气。时间紧任务重啊!瞧男汉子拿着扫帚出来了,陈三愿把瓦当递过去,严肃的道:“下次别再挡着路了。”汉子一顿,好像应该为这态度生气,脑中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他只在脸上扯出僵硬的笑,伸手接过瓦盆:“谢过你了。”陈三愿不客气的笑笑,又走向下一户人家,一脚再次踢飞一个瓦盆。扶光抓抓脸,听到他在蛮不讲理:“潮的冥纸你也烧,生怕先人收得到吗?”烧纸的人被他质问得一懵。最后一想好似有理,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屋内,还边跑边道:“我找些干爽的来。”见人走了,陈三愿又捡起瓦盆细看,还拿了几张冥纸,没发现不对,就接着往下一户人家的瓦盆踢去。扶光和满满也有样学样,一时间满西巷都是瓦盆坠地的“哐当”声响,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的先发制人。“烧这么多,你今日烧光了明日烧什么?难道心意只尽一日做做样子吗?”“瓦盆都坏了你还烧,你心到底诚不诚?”“烧得这么慢,是生怕先人钱多了没地儿花吗?”“你这冥纸材质这么差,还指望先人护佑你吗?”“烧得这么快,燃尽了吗你就烧烧烧,要是不烧完收不到怎么办?”一阵嘈杂的哐当声此起彼伏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在黑夜的静谧里败下阵来。“阿兄,没找着。”扶光啊了一声,拍拍身上的黑灰懊恼道。满满也点点头,表示一无所获。陈三愿罕见的有些沉默,问:“屋内有人烧着吗?”满满摇摇头:“没瞧见有人在屋内烧。”半弯的月色照他们脸上,三人间一时有些沉默。眼见这样子也不是办法,扶光率先张嘴:“要不再踢一遍?”这个想法明显不被采纳。扶光也不在意,倒是困意袭来,逼得他捂嘴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扶光倒是一怔,他手上尽是黑灰,想来是方才拍灰造成的。于是扶光左右看了看,瞧见一个水井,便乖觉的走过去打水洗手。水刚打好,扶光正准备将手洗净,却眼角一瞥,发现水井不远处的干草堆燃着点点火星子。几阵夜风不合时宜的吹来,上头的火光竟然越缠越大。扶光陡然一惊,提起水桶就往干草堆泼去。“哗啦”的一声,凉水引起呛人的草烟,火星子埋没在黑夜里。扶光这才心有余悸的放下木桶,要真是没瞧见,西巷便要交代在今夜了。细细看了眼没问题,扶光转身准备重新打水。却又忽地想起了什么,他将桶一扔,直接跑到陈三愿身边问:“阿兄,有一处无人烧冥纸,瓦盆里却一直有微弱的火星子燃着,算不算?”听着扶光的话,陈三愿和满满对视一眼,难得的有些转不过弯来,沉默着在想其中的关窍。扶光焦急的看着两人,想想又忽地补充道:“若按照阵法人眼中的日月来算,那瓦盆已燃了半月多了!”“算!”扶光这话一出,陈三愿和满满异口同声道。听他们说算,扶光眉眼灿烂起来,直接冲他们一挥手,大声道:“那便是了!跟我来。”于是三人在西巷中左拐右拐一圈,方才在一间小屋的木门前停下。木门很旧,是极普通的木头制成,门上有些崎岖不平的小洞,像是日积月累之中时被虫子啃了许多口。扶光和满满正准备进去,却被陈三愿拦住了脚步道:“走我后头。”见陈三愿神色肃穆,扶光和满满也正色起来,各自捏住手中的弹珠与腰间的弯刀。陈三愿往前走了两步,手也轻轻放到门上,只待推开。却不想还未来得及用力推门,一根拇指粗的铁针便反客为主的从门内刺了出来!若不是陈三愿手掌猛地一翻,险险避开,恐怕便直接被那铁针戳穿了掌心!陈三愿见此,眉目间瞬间冒起寒意。索性已经确定地方,他不再地装模作样的试探。人直接后退两步挪出地方,陈三愿的右手便往左手腕骨处一拉。“咔、咔、”两声骨骼错位的轻响在黑夜里炸起,他像是往小臂里头扯了截手骨一般,一柄素白的长枪横空出世!长枪拿在手里,陈三愿眉目一凛,冲着木门发狠喝道:“去!”于是素白的长枪飞出,在夜里传来破风的呼响,直挺挺的杀入屋内,杀出一场闷哼低低响起。听到屋内传来的声响,陈三愿才往前推开那扇破了个大洞的木门。木门被陈三愿的手向内推动,颇有些年头的榫卯结构发出长长的吱嘎声。陈三愿还没来得及跨进去,月光便先得寸进尺的进屋窥探。窥探到一个破旧瓦盆中未熄灭的火星子后还不满,又往里瞧瞧,瞧到了火盆边缘处溅起的金色血花。于是月色沿着血花往上,是一只布满纹路与斑点的手。手里染着血,血又渗到指缝和一把黑色铁剑的纹路里,两相叠加,蜿蜒得让人心惊。:()匹马戍梁州之挽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