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犯了法,法律就要制裁他。”方冀南道,“所以你爸就觉得特别对不住你,去年暑假前他就已经出狱了,不敢来见你,怕影响到你,怕你接受不了。当时你面临中考,他就不让告诉你。”
小丫头情绪比他们之前想的要平稳一些,没有吵闹也没有哭,只是愣愣的老半天,问了一句:“那他现在跑哪儿去了?”
“在你二哥厂里,我让你二哥看着他呢。”方冀南道,“你爸那个人,要是没人管他,或者你要是不想见他,他肯定也不会怪你,大概就一个人随性地打工流浪,就这么放任自己一辈子了。”
“丫丫,这件事你现在能不能接受都不要紧,再说你爸现在也没法照顾你,你还得上学呢,你大学毕业之前还得跟我们生活,你户口在我们家,永远是我们家的孩子。”
方冀南顿了顿,说道,“但是你长大了,得让你知道这些事,他是你爸,等他将来老了,肯定需要你照顾。”
“哦,”小姑娘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老半天,站起来慢吞吞走了,方冀南留意看着她走出客厅,在廊檐下站了站,进了西侧的小书房。
“你用不用跟去看看?”方冀南低声道,“这小孩跑书房干什么呢。”
“打电话。”冯妙道,“估计给大子打电话去了。”
不想当着他们的面打,院子大离得远,小书房装了分机。
“应该是。”方冀南道,“不是应该给二子打吗,宋军在二子那儿。”
“估计是给大子。”冯妙道,“宋军在二子那里半年了二子都没告诉她,她这会儿肯定更信任大子。”
到底年纪小,从小让两个哥哥带的,多少有点男孩性格,小丫头就不是一般小女孩的性子。相对于大人,同辈的哥哥显然更适合说说心事。
这会儿冯妙和方冀南跟她谈完,又觉得二哥居然也不告诉她,丫丫沉浸在某种混乱冲击的情绪里,本能地就跑去找大哥了吧。
方冀南悄默声走到书房门口,听着丫丫果然在里边打电话,隔着门听不太清,一时也没听出来打给谁,便放心地走了回来。
“你先去洗澡吧,”冯妙推了下方冀南,“你洗完我洗,注意着点儿,我今晚陪陪她。”
“那你陪陪她吧,别回头一个小孩睡不着再瞎寻思难受。”方冀南道,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丫丫跟大子打了一晚上电话,方冀南洗澡回来还在打。
“还没说完呢。”方冀南道。
“让他们说呀,”冯妙道,“她愿意找人说就行。”
冯妙拿着睡裙去洗澡,便先走到书房门口听了听,大部分时间小丫头都在听着,也不知大子跟她说些什么,偶尔听见丫丫嗯一声。
冯妙便安心去洗澡。
然后丫丫忽然变得,特别黏冯妙。
这两天就老黏着她,跟个小雏鸟似的,一会儿看不见她就找,冯妙在书房写东西,她就拿本书窝在冯妙身边看,冯妙去厨房洗个水果,一转身小丫头跟过来了,尾巴似的站在她旁边。
“丫丫,我跟你说,”冯妙递了个桃子给她,削皮刀也给她,一边笑道,“我要是觉得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我就去刺绣,心里就静下来了。”
“真的吗?”小丫头削了两桃子递给冯妙一个,自己慢慢吃完,洗干净手回自己房间了,然后在绣架前坐了一下午。冯妙也不多管她,让她自己慢慢去接受。
两天后冯妙带着丫丫去江北市,二子来机场接她们,看见丫丫便笑着伸手在她头上撸了一把,丫丫抗议地瞪瞪眼睛,抗议道:“坏二哥,把人家头发弄乱了。”
三人出了机场,开车回去的路上二子说:“妈,丫丫,宋叔不知道你们要来。”
“你怎么不告诉他一声。”冯妙道。
“我成心的。”二子笑得有点欠揍。
“我爸给我找的这个工人还真不错,一分钱工资没有,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比我还上心。我今天把他叫去看大门了,等会经过大门的时候你们应该就能看见了。”二子看着后视镜里的丫丫,笑了下。
二子对宋军这个人是没什么印象了,离开冯家村的时候他才三岁半,但是大子说他还记得的,尤其记得他有点不修边幅,头发整天乱糟糟跟鸡窝似的。等宋军来了一看,头发是不长,但是胡子拉渣的挺不讲究,二子就跟他说,宋叔你看大门代表着我们厂门面呢,你得收拾点儿,给他准备了衣服和生活用品。
二子厂里都是技术工人,其实真没有他能干的活儿,就是打杂,清洁工缺人他就去打扫卫生,食堂人手不够他就去烧锅炉,平常就跑去跟保安组看大门,整天还乐呵呵的。厂里知道他身份有些特殊,是老板的熟人亲戚,老板把他放在厂里看顾,连工资都不领的,所以也比较尊重他。
冯妙有十多年没见过宋军了,车开到大门口,老远便看到一个人背着双手、穿着个保安的黄马甲站在大门里边,瞧见二子的车开过来,忙把大门打开,二子没开进去,开到大门一半把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