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马秀英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完全不够她的身体养好。她生下的两个儿子也还病病歪歪,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她却决定离开孩子们,踏上战场。
陈标第一次拽着他娘的袖口,阻止他娘离开家。
马秀英俯身抱住泪眼汪汪无声哽咽的大儿子,轻轻抚摸着大儿子的头顶:“标儿,如果应天保不住,我们就没有家了。好好看家,娘去去就回,带着你爹一起回来。”
陈标抓着马秀英肩膀的布料,声音颤抖:“娘必须去吗?就算差了娘,也没关系啊。前线刚帮忙的妇女那么多,我捐钱捐东西替代娘,我和大帅说,娘不要去……”
马秀英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顶:“不可以,我必须去。不是大帅叫我去,是娘想去。娘必须去,娘要保护你爹,保护你们,保护应天城的百姓。”
马秀英松开怀抱,蹲在地上,温柔地擦拭陈标的眼泪:“标儿,只要大帅赢了,娘和你爹立刻就能回来;如果大帅输了,你不要管你爹你娘,和姑父立刻逃走。入山也好,出海也好,不要惦记着爹娘,跑得越远越好。”
陈标死死拽着马秀英的衣袖,不肯松手。
马秀英叹了口气,没有训斥陈标,只是再次温柔地把陈标抱进怀里,轻轻抚摸陈标的脑袋。
一下、两下、三下……马秀英的腿渐渐蹲得失去了知觉。
陈标的小手慢慢松开了马秀英的衣袖,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他轻轻推了一下马秀英,然后叫人支撑着腿麻了的马秀英站起来。
陈标使劲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像兔子一样红,眼泪终于止住了。
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道:“娘,你放心。我可厉害了,家里一切事不用操心!”
马秀英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想要再抱抱儿子,最终还是抑制住自己的不舍,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陈标站在门口许久,久得陈樉午觉睡醒满屋子找娘找哥。
“哥哥!娘呢?!”陈樉朝着陈标扑过来。
李贞赶紧拉住陈樉,怕陈樉把发呆的陈标扑地上摔个屁股墩。
陈标回过神:“娘去帮爹了。”
陈樉愣了愣,小声道:“娘又离开了?”
他瘪嘴,垂着脑袋,气呼呼地跺脚:“哼,走就走,不稀罕!”
陈标牵着陈樉的手,道:“樉儿,陈友谅要打应天,你懂这个意思吗?”
陈樉瘪嘴:“嗯?”
陈标道:“如果陈友谅打下应天,我们一家人就要到处躲藏,就再也没有家了。”
陈樉瘪起的嘴慢慢张大:“啊?”
陈标深呼吸了几下,表情终于变得平静:“我们爹和娘是去打陈友谅了。你再长大一点就知道,现在外面很乱很乱,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死人。爹娘是为了让我们能有一个安全的家,才离开我们……”
陈樉还小。他这么小的孩子,或许家长不会和他说大道理。
但陈标不管弟弟能不能听懂,他都会和弟弟好好阐述道理,把弟弟当成年人看待。
就算弟弟现在不懂,他总会懂。把弟弟当无知孩童,让弟弟以为爹娘抛弃他,才是对弟弟不负责。
陈标牵着陈樉的手,一边解释爹娘现在要做的事,将要遭遇的危险,还有娘身体不好却毅然决然离开时自己的难过和担忧……
陈樉突然停下了脚步:“哥哥……”
陈标偏头:“嗯?”
陈樉松开陈标的手,扑上去紧紧抱住陈标:“哥哥!别哭!别怕!我保护你!”
陈标愣住。
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又哭了。
原来人有的时候真的会连自己哭了都不知道。
陈标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做点什么,快点结束这个乱世的迫切心理。
……
马秀英穿上皮甲,在胳膊上系上红巾,身后壮硕妇人展开旗帜,旗帜上书二字——“秀英”。
她接过旗帜,回头看向运粮的妇人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