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看完信后,笑着摇摇头:“李公大约是对标儿当小先生的事动心了。”
朱元璋道:“待我回去再说吧。以标儿的谨慎,要说服他可不容易。他呀,天天都嚷着陈家太厉害,朱元璋会砍陈国瑞的脑袋。朱元璋如果真的要砍厉害的人的脑袋,肯定也先砍你这个上将军的脑袋,哪轮得到陈国瑞?”
徐达刚刚因功拜奉国上将军,是朱元璋麾下实质的兵马总统帅。朱元璋未亲征的时候,攻伐之事都由徐达做主。
徐达笑道:“那可不一定。我也就打仗厉害一些,打仗厉害的人可多了。但陈国瑞赚钱厉害,也就李公的功劳比陈国瑞大一点。”
朱元璋板着脸严肃道:“那就先把李先生砍了,才轮得到陈国瑞。”
徐达叹气:“李公被砍了,朱大帅麾下就真的没有值得信任的文人了。”
朱元璋摸了摸胡子:“让标儿顶上,我相信标儿。”
徐达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笑:“老大啊,你这话敢和标儿说吗?你要敢和标儿说,我立刻举着双手支持你。”
朱元璋也忍不住笑了:“举着双手是投降,不是支持。唉,标儿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他要能一下子长到弱冠,我还愁什么?”
徐达道:“就算标儿及冠,大帅你也不能把什么事都推给标儿啊。你想躲懒,难道标儿不想?”
朱元璋笑着打开另一份加急的信:“我不是躲懒,我是想为标儿麾下一大将,标儿监国,我为他北伐去……哎哟我嘞个悟掉了!”
徐达立刻凑上来:“什么事?急得老大你口音……哎哟我滴个乖来!”
“悟掉了”和“我滴个乖来”都是表示惊讶的语气词。
两为了逼格而基本说官话的濠州农夫汉子,被这封信惊出了濠州当地土话。
朱元璋和徐达面面相觑。
“我怎么请都请不来的浙东四先生来了两个?”
“浙东二儒全来了!”
“那个水心先生的学派,就是标儿所说的在朱夫子活着的时候能与程朱理学分庭抗争的牛气学派?”
“不仅仅是学派传人,是水心先生的后人!直系后人啊!”
朱元璋和徐达再次面面相觑。
半晌,朱元璋捂着胸口,徐达使劲深呼吸。
冷静,冷静。我们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这场面……
这场面我们别说没见过,连想都没敢想过啊!
徐达声音颤抖:“老大,大帅,你不是把文人都得罪跑了吗?!怎么还有大儒逆天下文人大势来投奔你!”
朱元璋比徐达先冷静下来。
他想起自家儿子和他说过的“天命”。
儿子说,他之后为了讨好天下文人,为了厚着脸皮与朱家联宗,成了向弱者挥刀的刽子手。
朱元璋本以为,儿子的话说明天下文人实在是很难讨好,不如顺从本心。
哪知道,他顺从了本心,自绝于天下正统文人,居然有大贤主动投靠?
天命,天命……这就是天命,是他本应该拥有的天命吗?
他根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只要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还全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让如他一样的普通老百姓再不担心兵祸天灾,老天爷自会把他想要的给予他?
就如同他被郭子兴夺走兵权,被逼回乡招揽了一伙穷兄弟,居然各个都有将才一样。所以匪夷所思之事,都是他朱元璋背负的天命?!
朱元璋深呼吸,彻底冷静下来。
天命可畏。
徐达还在傻乐:“老大,标儿真是太出息了!他说他不拜师!那些大儒们居然说不让他拜师也要一同教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