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多卖点钱,墓穴与墓穴之间距离非常狭小,像个戳进了地里的鸽子笼,两排墓碑之间,大约只有一米来宽的间隔,勉强够放得下两个花圈,凭吊的人一多,地方就捉襟见肘起来。
生不能和许多人同居,死倒是能热热闹闹地共眠。
顾钊就葬在这个捉襟见肘的“鸽子笼”里。
太阳才刚刚升起,名不见经传的小陵园门口就停满了车。
这场姗姗来迟的仪式办得十分隆重,墓碑前后三排都满了人,外围还有源源不断赶来的媒体,来得晚的镜头都挤不进来。
陆局正在念一篇事先写好的悼词。
肖海洋心不在焉地抱着捧花在旁边,潮湿的营养泥沾了他一手。
骆闻舟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陆局快念了,他念你就上去献花,别在这梦游,‘燕城卫视’拿镜头扫你呢。”
肖海洋回过来,余光一瞥,果然看见有一台摄像机正对着自己,摄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远远地冲他一笑,让肖海洋忽然想起了一桩旧事。
那是他小时候,学校组织去军营慰问演出,挑了一帮球球蛋蛋的小孩子表演“百人”大合唱,有地电视台跟踪报道,据说能上晚间新闻。肖海洋不知踩了什么狗屎入选了,由于个子小发育不良,被安排在第一排最角落的地方。
有生以来,肖海洋还是头一次在镜头下,尽管他只是大合唱的百分之一,扮演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但能“上电视”,对于当年还没有那么愤世嫉俗的小男孩来说,还是十分值得期待的。
他特意跟老师打听了新闻哪天会播,特意在当天晚间新闻时跑到顾钊家里,拉他一起等着看。不过很可惜,整场演出的报道都只有不到一分钟,声势浩大的“百人大合唱”也只捞着一个镜头,刚好快要扫到在角落里的他时,镜头切了。
期待了很久要“上电视”,连个影子都没有,肖海洋失望极了,越想越委屈,蹲在顾钊的客厅里嚎啕大哭。
顾钊只好手忙脚乱的哄,他说:“你看,你才六岁半,已经差一点就上电视了,等你七岁半的时候,没准你就能在电视中间了,比叔叔强多了,叔叔这么大年纪都没上过电视,这辈子估计也没什么戏了”
顾钊大概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的遗像会和肖海洋一起出现在镜头中间。
一旦生死相隔,人间的荣与辱,便都鞭长莫及了。
陆局的悼词念,肖海洋按部就班地上前献花,然后全体敬礼,快门声响成一片,算是给这一起错综复杂的大案画上了一个句号,只有小武的妈妈在人群里,悄无声息地掉眼泪,她实在抑制不住,就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因为怕自己发出不恰当的悲声,打扰此时此地的庄严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