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凌励平时给人包扎个伤口看个发烧感冒不成问题,不过保险起见,他开的医嘱都会找人看一遍。说到这节,米粒儿特憋屈,本来凌励是专家的资历,被方楠这一闹,降格得还不如个实习医生,不光他一个人憋屈难受,事实上大家都难受着呢。不过凌励本人并不在乎这些,有时,他会主动帮忙搬卸救灾物质,哪里有需要都会搭把手,就是不与人交流,自闭,灵魂上与世隔绝。
凌励这状态,家人都吓坏了,凌康、文娟和仲恒轮流过来看着他。
“前几天仲恒刚把伯母给换回去,再前些日子是伯父在这儿的。二婶来过一次,呆好些天,本想再呆些日子,一来赶上冬冬考试,二来为着你们婚礼的事情。二婶娘家妈来家,二婶不得不回去陪着她妈。”觑着凌励脸色,米粒儿小心翼翼,“不过二婶有交代,等你乐意说话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不要有什么压力,她可以接受你的任何决定。”
任何决定?这又是什么意思?凌励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子,对着米粒儿,目光里有疑问。
米粒儿解释:“家里人是没明说,但是都不约而同地担心,会不会因为方楠出事,你愧疚所致,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把和二婶的婚事作废呢。”
凌励愕然,他从没想过和简明的婚事作废。虽人懒洋洋情绪不高,也依旧慢悠悠语气,但明显是叱米粒儿:“胡咧咧什么,婚事作废那是不可能的,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不但我们这么想,二婶也这么想的。二婶说,这几个月房租,她还是会打到你账上。如果你不想面对她的话,这次赈灾结束你回去直接住大哥家,她就明白了,再找其他地方搬。她让你不用过分逼自己,说她没关系,不要为她担心。什么结果都能担得起。二婶还说,如果你一直自闭,不愿意说话也没事,只要你觉得那样舒服就好,她和冬冬会照顾你。’
唉,简明,简明……凌励沉默半晌,想再拨电话给简明,却莫名胆怯,她一定不会原谅她了。
他刚恢复的一点点能量,不足以支撑面对他给简明造成的伤害,坐在破木条凳子上,凌励束手无策。
“二叔,刮个胡子。”他惯用的电动剃须刀递过来,米粒儿继续絮叨,“二婶对你真的太好,可疼你了,想你早点恢复,把你平时用的东西收拾一大箱子来,就为让你舒心。在这儿照顾你几天,事事都为你考虑周到。临走之前,千百个不放心舍不得,把该注意的事写了老长一张字条留给我,让我每天照顾你洗漱,说你最爱干净,怕你哪天回了魂儿,照镜子里发现自己不是温文尔雅的凌医生,而是邋遢的江湖郎中……”米粒儿说着忍不住发笑。
凌励细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瘦了很多很多,一张脸显得更是棱角分明,亏着他万千宠爱于一身,事事得人照顾妥帖,看上去还真不至于沦落成邋遢的江湖郎中。问米粒:“为什么咱俩在这儿?”
“出事那天,唐主任看你那样,当机立断,换你出来。你每次心情不好,出个长差再回去,就会正常起来,所以,她作了这个决定,你替她来。但是担心你一个人不行,所以让我来看着你。不管怎么说,这段日子,虽然你不太正常,可总算熬过来了……”
算是熬过来了吧,凌励瞅着镜中自己,慢慢剃掉下巴上冒出来的碎胡茬。
在这个早上,简明心情真的是复杂透了,自凌晨接完凌励打来的电话,她就没再睡过,估计也是没睡好的关系,今早孕吐的反应要更强烈些。事实上,自打凌励出事以来,简明就没有一夜睡好过。而自打妊娠期以来,她哪天又不因反应强烈而憔悴虚弱?在她最需要凌励的时刻,他因为遭遇打击崩溃。简明不怪他,是心疼,如果可以,他受的苦,她愿以身相替。可要她命的却是在她这段日子为他忧心如焚牵肠挂肚坐立不安以泪洗面之后,他清醒过来给她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问她,有没有答应罗世哲什么。他怎么能这样?
方楠出事那天,罗世哲约她见面,她跟凌励提过,还是凌励帮她安排的,借了凌康的司机、保镖、车子,很夸张的,为保新娘子万无一失,护她去见罗世哲。
见到罗先生,先是聊过冬冬的情况,罗世哲告诉简明,和苏曼已经办妥离婚手续。
简明想前夫以孩子为由见自己,大概真想说的是这一桩,很想立马就撤,勉强应付:。好像听说了。”
罗世哲问:“你心里对我是否仍有芥蒂?”
简明很了解眼前这个人,隐约知道他的意图,防守严密,“算是没有吧,或者说我不再纠缠往事,是因为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我对现状满意。”
罗世哲将沏好的茶慢悠悠地替简明倒满一杯,茶烟袅袅,满杯碧绿,他慢悠悠道:“听起来,好像我没机会了。”
“我和阿励已经领好证,过几天就办酒。”简明咽口茶,“这你应该知道的。”浅浅嘘口气,简明有点不耐,“世哲,我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机会。再说,真给你了什么机会,你就觉得前面一路坦途风光无限了吗?”简明把自己包包的内容亮给罗世哲看,里面有个装胰岛素的冰袋,。“这是我的药,我这辈子随身而带的忧虑和牵挂。它需要恒温保存,不小心超过温度很容易失效,所以一般放在冰箱里。我每天出门必须记着把药带上,担心万一需要在外面吃晚饭的话,我好及时用上。可每次在外面耽搁太久,又会担心冰袋里的冰化掉,不能维持药物需要的温度。不过,这些累赘麻烦胆战心惊都是小意思,容易应付,未来的我遇到的麻烦,一定大于这个,我可能会因为皮肤上一个小小的伤口导致感染,蜂窝组织发炎,一趟趟去医院打针消炎,如果炎症难消护理不善,或者患败血症,或者手残脚残,不得不截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