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发起热来。
张瑾静静靠坐在床头,他已经许多日不曾束发,乌发散开,床头点着一盏孤灯,光打在他的脖颈与胸口的肌肤上,惨白如雪,毫无血色。
他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喘,偶尔用力过猛,伤口撕裂,渗出斑斑血迹。
他哑声问眼前忙碌的范岢:“小产伤身,难道生下来便不伤身?”
范岢滞了一下,心情复杂,之前的大人百般询问能不能有孕,现在却又执着于小产的问题。
他说:“产子自然也伤身,只是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先安胎,等您身体好些了,再考虑下一步不迟。”
等他身体好些了?
那又是何时?倘若女帝决意杀他,决计捱不了几日了,倘若女帝不杀他,以他这副身躯,只怕身体好转之时已经要显怀了。
那怎么可以?!
范岢退下后,张瑾依然披着袍子静静坐着,闭着眼睛,睫毛在苍白的脸上落下一片深深的阴影,生平第一次,竟显得无助脆弱。
远处烛影忽然动了一下,似是被人推门带出的风吹动,张瑾纵使闭着眼睛也察觉到了,倏然睁开黑眸,凌厉地朝那边看去,却是一怔。
浑身皆似冰封。
是姜青姝。
进来之人掀开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清丽动人、又冷淡倨傲的脸,眼尾细长,锐利地上挑着,似笑非笑时横扫过来,便会让人产生头皮发紧的感觉,如同被上位者看穿了一切。
也许是权势尽归她手的缘故,短短几日,她变得彻底像一个无情帝王了。
“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
她迎着张瑾的目光,上前一步,也在暗中打量着他。
虽然早有准备,但发现他这么虚弱狼狈时,还是大为意外。
张瑾在看到她靠近时,眼底的情绪忽然剧烈翻涌起来,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她,闭目冷冷说:“别过来!”
短短三个字,说得嘶哑急促,又引发一阵剧烈地咳嗽。
姜青姝停下。
张瑾低头不住地喘息咳嗽着,扶着床栏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哪怕不看她,也能感觉到她停在几步之外,他强行按下喉间的血腥气,又冷冷说:“罪臣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么?值得陛下亲自来一趟。”
她说:“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张瑾听到这句,气血上涌,下颌绷得更紧。
她倏然问:“你闭着眼睛,是在怕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