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将衣裳一展,细致地拨弄开她的发丝,他指尖温度比常人低,不经然碰到她锁骨时,像盛夏在冰水中镇过一阵的盏边,温禾安眼睫细颤,见他已系好两边系带,乌黑的圆眼中滑过疑问,想问这是什么。
她能猜到,出传承之后,陆屿然会和她继续那夜的话题,揭开真相,这件衣裳大概就和此事相关。
然而下意识先抓住了他的手。
她掌心温度高,火燎一样,没过一会,相叠的肌肤便被她捂得有了温度。
她敏锐的感知到什么,轻声问:“怎么了。你手好凉。”
“修习雪眼的后遗症。”陆屿然克制地压了压眉,声音略低:“以前就这样。”
温禾安有一会没说话,屋内天光黯淡,她素手微扬,风擦出烛台上的火花,又朝前走了两步,借着这点光,仰头抬睫细看他的神情。
他们分别大半月,但对修士而言,这点时日只是弹指一刹,他没变化,眼皮薄透低垂,侧颊凝如素雪,若要真说什么不太对的,便是在他瞳色中压得极深几线恹色,看着提不太起什么精神,有些倦怠。
看着亮起的灯火,他侧首微避了下,不太习惯。
“以前不这样。”温禾安温声反驳他:“手没有这么凉,进屋会先点灯,而且你神识沉寂了很多。”
身上雪的气息寒得不行。
他素日习惯与细节,她看得仔细,记得深刻,才会反应得如此之快,陆屿然知道或许就在今夜,奚荼那边
还有一场硬仗需要她亲自去打,他注定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打算让她临时分心。
只是没想到会被她看出来。
但她能看出来……即便现在确实提不起什么情绪,陆屿然仍感受到了微妙而不合时宜的愉悦,压了压眼梢:“禁闭自省了几天,才出来。”
温禾安微怔,旋即想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禁闭”这个字眼了。商淮给她介绍过,巫山禁闭自成空间,有点泯灭情欲的意思,每次陆屿然出来,身上反正是没什么人气。
她皱眉,张张唇:“是因为……”
知道了他们两的事情吗。
陆屿然回答她:“族中觉得我如今行事急躁,不如从前稳重。”
那么大的决定,说下就下,没有经过巫山内部一轮接一轮的议论核查。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确实没法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巫山禁闭他进的次数不算少,无灾无痛,神识上的巨大空寂荒芜,出来缓几天就好了。
温禾安问他:“关禁闭会怎样?”
“心情不好,没精神。”陆屿然说话比平时慢,声调也轻,徘徊在灯影中:“不太想说话。”
在她面前,其实都表现得不明显。
“走吧。”
陆屿然亦在看她,或者说在看她肩上的雀衣,她为了在秘境传承中方便,没穿繁复的衣裙,脸上没有脂粉,腰间没有环佩,长衣长裤,夜行侠的装扮,雀衣披上去后变作透明色,薄若蝉翼,并不突兀。
“先去商淮那。”他顿了下,接着说:“吃完饭和你说上次的事。”
温禾安点了下头,说好,但是半晌没动。
陆屿然肤色冷白,平时还好,一旦身体出现状况,眼窝便尤为深邃,瞳仁沉黑,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看着看着,贴近了些,这次规规矩矩,气息控得严实,一丝也没放出来。
她动作极慢,极轻,长颈扬起,唇瓣吮上去,柔软得像云彩,温吞又有条理,一点一点看着他破开冰层的裂隙,慢慢开始情动地回应,再看着他唇上浮出水润正常的色泽,这才轻声吐息,问:“这样,会好一点吗?”
陆屿然当然能感觉到。
这亲吻没有半分情欲气息。
不是引诱。
是想将他从某种糟糕的境况中稍微拉出来一些,像要重塑一个摔出纹裂的珍贵瓷盏。
巫山帝嗣极为强大,从出生起就不曾让族人失望过,人生经历波澜壮阔,禁闭这件事渺如尘埃,一不流血二不见骨,他提都不想提——没必要提,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共情。
然而此时尝到这生涩吻中传递过来的隐晦不悦与疼惜,只一点,便叫他分外诚实地低了低腰身,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