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亲戚朋友,不过也不怕人欺负,他个鬼见愁,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顾铁山还在碎碎念,又说道:“其实有力气也是好事,能干活,劳累几年,多挣几亩地,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苗秋莲一想也是,壮劳力到底是不一样的,想起另一件事,说道:“裴家人那边……”
她素来不喜裴家人,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主儿,如今竟要同他们扯上关系,牙更疼了。
顾铁山沉吟一下,说:“这个倒不怕,就裴厌那活阎王,亲娘都能打一顿,裴兴旺一家子如今废的废残的残,哪里还有气焰,敢去惹裴厌。”
“裴厌同他们断了亲,这村里都知道,咱们也不管他,只同裴厌一个人往来就是。”
苗秋莲点点头,开口道:“就是可怜我兰哥儿,万一这事真成了,家里就两个人,拜堂成亲都没个长辈在上头坐着。”
她又想到别的,连忙说:“裴厌一个亲戚都没有,到时要是连席都办不起来……”
顾铁山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
苗秋莲不知道咋了,慌忙问道:“他爹?”
顾铁山摆摆手,说:“胃疼。”
“我也牙疼呢。”苗秋莲叹道,两人都知晓,估计是事情太急上了火,商量着回家冲点苦菜水下下火。
一进门顾兰时早等着了,他眼睛还有点肿,但喜笑颜开的,顾铁山和苗秋莲见状,不好说丧气话让顾兰时别抱太大心思,越发牙疼胃疼了。
顾兰时不知他俩所想,殷勤给倒茶端水,笑道:“娘,你俩不用担心,他都答应我了。”
顾铁山一口茶没咽下去,呛得直咳嗽,连手帕都顾不上,用袖子擦擦嘴,拔高声音道:“他找过你?”
从小到大顾兰时没被他爹吼过,多半是苗秋莲骂他,这会儿总算知道不能得意忘形,垂下脑袋小声说:“不是他找我,是我去找了他。”
顾铁山一口气没喘匀又咳上了,苗秋莲抚着心口努力给自己顺气,说:“兰哥儿,你这是要反了,胆子这么大,不怕被人嚼舌根?”
她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道:“怪不得你前段日子老往外跑,说去挖草根,你说,是不是去找他了?”
知子莫若母,哪怕之前从未怀疑过,这会儿苗秋莲心中明白得什么似的,恨得一指头戳在顾兰时脑门,骂道:“你啊你,吃了豹子胆不成,这么大的事,你就敢一个人跑去。”
顾兰时没办法,怕爹娘以为裴厌是那种不知廉耻的汉子,只得将事情和盘托出。
要真算起来,不知廉耻的倒是他,苗秋莲气得想骂他,又怕被邻居或过路的听到,叹息着只能认了。
顾兰时没敢多说话,接下来的事只能爹娘出面,他要是再多嘴,恐怕又要惹爹娘生气,万一搅黄了就大事不妙。
顾铁山没出门,一整天都在和苗秋莲在屋里商议,到最后其实他俩心里都没底。
虽说答应了娶亲,可这彩礼聘礼什么的,一般人家都要有,不然遭人耻笑,白给女儿双儿。
尤其他家日子还不错,偏偏看上了裴厌,等回头亲事定下来,村里肯定少不了闲话。
第二天,裴厌醒来后将空酒坛收好,盥漱过后打算去拔草,天晴了,地里的活不能撂下。
还没出门,黑狗冲着门外吠叫,随后有人在门外喊他。
院门一打开,却是顾铁山,对方挠着头像是有些拘谨,裴厌喝止住狗后沉默一阵,才问了对方来意。
顾铁山半天没找到话头,站在门口两人相顾无言实在有些尴尬,一听见递台阶,连忙就顺着说了出来:“这不是,同你商量商量你和兰哥儿的事。”
说完见裴厌没有否认,他在心中深深叹息一声,果然,他家兰哥儿不争气,早和人家说好了。
裴厌薄唇微抿,最终将院门大打开,让顾铁山进来后,堂屋只有一把椅子,他沉默着从屋里搬出另一把,倒了两碗茶水后才坐下。
顾铁山清清嗓子,来都来了,他又不是妇人,怎好扭扭捏捏,于是径直开了口,道:“这事儿你俩都愿意,我和他娘也不说什么,但这定亲的礼节不能少了,该哪一步就是哪一步,含糊不得,再有聘书彩礼这些,总得有个数。”
说实话,裴厌有些意外,没想到顾兰时动作这么快。
他垂眸听顾铁山唠唠叨叨一大通,那些迷茫和冲动过去,心渐渐平静,多个麻烦而已,日子不一定会有多大变化,随遇而安就是,何必想东想西,害得自己思虑过重反而不好。
亲事有银钱在其中,说讨价还价有些难听,免不了在这上多掰扯一会儿。
因是顾兰时哭着喊着要嫁,顾铁山难以摆起岳丈的派头眼高于顶,更无法瞅着儿婿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不过他也没过分上赶着,该有的必须有,绝不能少,这是他们家最后的脸面了。
总算裴厌还有点良心,最终答应彩礼给三两,和寻常人家娶双儿给的彩礼一样,甚至还是比较高的,有些只给二两。
顾铁山回家后喝了两碗茶才道:“好小子,差点给我说干嘴皮子。”
苗秋莲又给他倒一碗茶,说:“三两不错了,头先我还以为他连铜板都没有,不曾想,这深藏不露啊。”
顾铁山坐下说:“我也是呢,当时说到彩礼,我心好悬没跳到嗓子眼,生怕听见几个铜板,非得昏过去不可,也太糟践人了,听到二两银子才像活了过来。”
他又道:“还好,算他有点良心,连一两都没说,后头我又同他掰扯,总算抬到了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