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绍垂眼,喝了口茶。
只一口,他便放下了茶杯,垂眼静静看着杯中荡漾的茶水。
上好的明前龙井,好端端地沏毁了。他道。
旁侧忙有侍从上来应声。
便见庞绍将茶盏搁在了桌面上,当啷一声。
去问问谁沏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糟蹋了这么好的茶,该拿命来抵。
江随舟醉倒之后,便趴在桌上不起来了。
霍无咎摇着轮椅行到他身侧,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便见江随舟眼都睁不开,身上更没劲,顺着他的力道,便往他身上一歪。
从趴在桌上,变成了靠在他手臂上。
霍无咎像被人点住了穴道,一时间僵在原地,整条胳膊一路麻上去,一直带着左侧的心口都没了知觉。
他原想扬声将孟潜山叫进来的话也停在了喉中。
许久之后,他缓缓低下头,看向了靠在怀里的江随舟。
灯光将他的睫毛照得微微泛着金光,他的嘴唇染了烈酒,泛着盈润的水光。
霍无咎的喉头上下滚了滚。
就在这时,靠在他胳膊上的江随舟似乎觉得不大舒服,身形动了动,便扎进了霍无咎的怀里。一声无意识的低哼,从他喉中轻飘飘地落进了霍无咎的耳朵。
霍无咎的耳朵烧了起来。
那原本麻作一团的心口,忽然冲起了一股火焰,猛地直燎进了他的脑中。
轰然一声,似乎烧断了某根弦。
霍无咎握着江随舟手臂的手卸了两分力道,微微颤抖起来。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江随舟的确对他没什么非分之想,但是他似乎
他紧紧盯着江随舟。
他似乎不知何时,早对江随舟起了肮脏的心思。
他从小混在男人堆里,连打带闹的,想必应当对这样的心思多有恶心。但是,他现在心里,却只剩下恍然的近乡情怯。
他从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向来对什么都淡淡的。
他从没有过这样汹涌的独占欲和铺天盖地的喜爱,甚至因为这些情感来得太凶,反倒让他在不敢置信之中,手忙脚乱地生出了畏惧。
原来人在极度喜爱的事物之前,都会变成懦夫。
他低着头,静静看着那个人,灯光之下,像是成了一座雕塑一般,半点不敢乱动。
一直到他怀里的江随舟动了动。
霍无咎似乎才反应过来,已经极晚了。他抬眼看向门口,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没读过圣贤书,不懂什么叫暗室不欺,没人教过他,在无人的地方,更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去做应做的选择。
恶龙今夜想要守着他的宝藏。
他收回目光,手臂一收,竟是径直将这人抱在怀里。他略一俯身,竟径直抱着江随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刚能起身,行走费劲得很。
但是,他缓慢却平稳地抱着江随舟,缓缓走到了床榻边,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挨枕头的那一刻,江随舟朦胧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