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玄却是一阵愕然,顾重楼的想法,竟然和她的想法一模一样,不觉之间竟然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一生痴情,一曲《忘机》,这位法师倒真是个痴情人。”
“空门之外尚有门,出家之后还有家。”这句话是谱《忘机》的高僧所说,现在念来又别有体会:“忘机之中还有机心,看来也在常理之中。”
顾重楼的话,叶惊玄并不是特别明白,这种佛偈高深的东西,懂了才苦:“七王爷,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心里很苦。”
她是痛,痛得彻心入骨,可终究不孤苦,顾重楼偶尔一抬头时,眼里竟然是孤苦而凄楚的神色,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由然而生,不由得就开始怜人并自怜了。
顾重楼却迎着她的眼光幽幽一笑,眼里的光芒如水一般,灯花在他的眼中便如星光,一点点绽放开时,竟然那么美,这男人就算是孤苦的时候,也显得那般清澈干净。
“叶姑娘,何妨叫我一声重楼。”
叶惊玄没有想到,顾重楼凝望着她半天,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于是便点头应道:“好,你便叫我惊玄。”
“苦不苦,此心知就足够了,难道还要人尽皆知么。”
叶惊玄一时语噎时,就想起了一句话:“一份幸福与人分享,便成了两份,一份痛苦与人分享,便成了半份。”
顾重楼忽然抬头仰面大笑,笑得眼眶湿润地看着她:“惊玄,说得出的苦,都不能称之为苦,真正的苦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我也想翻出来说上一说,但年长日久,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叶惊玄一时间沉默无语,她双眼微抬看着顾重楼笑出眼泪的样子,难以想象,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掉出泪来,笑着却让人觉得分外孤凉:“我亦是身在漩涡之中,却偏偏还想捞人一把,到底是个傻子,否则不会到今天这地步。”
她忽然想起了出走的那夜,姚思敏站在墙根下看着她,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这个赌局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死局,你赢不了。
”
“娘支持你去寻找自己的爱情,但……顾至臻,娘并不看好,娘知道你是个主意大的孩子,堵不如疏,等到你头破血流想要回头时,娘在这里……”姚思敏年轻时便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和叶霜城相守了,自然能理解她的心思。
只记得当时她迎着夜空笑得分外明灿,那时候她还是有信心的,只是渐渐的一点点消磨了。
是的,这一切虽说是私奔,但姚思敏、叶霜城无不知晓,她们阻止过,但那时她却是满腔的热血,一句话也没能听进去。
从一开始,她就不能理解自己所谓的宿命,于是想要挣脱开,没想到有意无意间,她却是那颗棋子,顾至臻的棋子,皇权的棋子,更是她自己设下的棋子。
皇帝有心扶顾至臻,只是顾至臻的根基到底浅了,于是皇帝把眼睛瞧上了姚家,也恰是她把顾至臻放在了心里,于是皇帝赌了,姚家赌了,她也开始赌。
输了,她输一切,赢了,替她赢得一场美满幸福,也替顾至臻争一个前途无量,天下江山,只是顾至臻最终没能如她所期待的那样,也白搭了皇帝的一番扶立心思。
这一场局,所有人都在演戏,演得最真的却是她……
顾至臻啊,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后悔,曾经天下就在手边,唾手可得,只是他或许永远也会知道,她就是江山天下……
正文你拿什么来骗我
二日叶惊玄在王府里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叶惊玄刚见丫环端着水盆子立在旁边,着实把叶惊玄吓了一跳,心说这王府越来越没规。
“叶小姐,奴婢听着您起身了,给您端了热水了,叶姑娘先行洗漱一番,王爷在前厅等您,说是九公子过来了,请您过去说话呢。”
叶惊玄一听是顾至臻莫名地就想缩回去,现在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顾至臻,昨晚发生的种种,都让她无法再伪装得那么好,哪怕两人早已经心知肚明,但有时候想想,能多维持一刻的美好也很好了。
“叶小姐,您的衣裳睡褶了,奴婢给您取了一件来。”说着丫环从旁边的大红木衣柜里取衣裳,那柜子门一开,里头竟然全是些深青浅碧的衣裳,都是叶惊玄喜欢的颜色。
这倒让叶惊玄有几分惊讶了:“这衣裳是……”
“回叶小姐话,这是王爷吩咐给您做的,说是您偶在王府小住,怕麻烦着您,便让绣房备好了换洗衣裳。”小丫环恭敬地在一旁回着话,并取出一件荷色罗衣给叶惊玄看:“叶小姐看这件可好。”
叶惊玄看了一眼,荷叶一般的青碧,如水的衣襟与裙脚如层层波澜,次第推开,迎风一抖时,一片眩目的美:“就这件吧。”
她不禁想,这顾重楼倒真是个细心的,上次在王府遇上那么件事儿,后来也才知道,那衣裳料子本就是指定了给徐夫人做衣裳的,结果她穿在了身上,怪不得跟个冒火的孔雀一样。
叶惊玄穿好了衣裳,梳完妆,丫环们开了门请她去前厅,她却在这时扶着门开始犹豫,紧咬着下唇望着园子里飘飘洒洒的落叶,心里无论如何也安宁不下来。想了想一咬牙,松开扶门的手带着丫环去前厅。
前厅里,顾至臻正一脸神色凝重地坐着,顾重楼则在一旁喝着茶,神色透着悠闲,这两人一驰一张地坐一块儿,竟然也让人觉得画面挺和谐美好。
叶惊玄荡漾着一身地涟就这么从正门进来。也不抬眼看顾至臻。迎着风一福身子。微微向顾重楼行了礼:“见过七王爷。”
顾至臻在一旁巴巴地看着叶惊玄。见她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下就慌了神。心里演算过千百遍。却没想到叶惊玄是压根不看他一眼。也不给他个说话地机会。
顾重楼一看这两人。一个低着头垂目望着脚尖。一个则是巴巴看着干着急。悠然一笑说了句:“你们好好谈谈。有什么话好好说。”
顾重楼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二人能好好说说话儿。更是对顾至臻带着一点儿期待。希望他能够好好选择。毕竟皇权是一条孤苦之路。有了叶惊玄这样地女子相陪。那些东西又何必再多留恋。
顾重楼走后。叶惊玄施施然地坐下。拿着丫环端来地点心一口口吃着。偶尔低着头眼珠子朝顾至臻那儿溜上两眼。却依旧不开口说话。心知道这一开口说话。她必然还带着几分希冀。就算到了这样地地步。她竟然也不愿意放弃……
她也以为自己地喜欢不多。并且很理智。所以一直淡然以待。做着自己想做地事。却没想到事到临头了。却发现心里竟然也有舍不得、放不下。只是再舍不得放不下。也终究敌不过人心里对权利地野心与。
吃着吃着眼眶又湿了,原来不是不难过,只是假装不在乎给自己看也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