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川的二十年里,从来都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过一次,无论是养父母,还是他的亲生父母。“外婆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简迟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笃定的语气说话,隔空注视着闻川的眼睛,“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回房间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以后收到医院的好消息,我会在这里陪你。”对视在黑暗中尤其漫长沉寂,一帧一帧夹杂在呼吸中缓慢地拂过。闻川撑着沙发起身,单薄的身影跟着晃了晃,简迟知道他已经撑到了极限,想要过去扶住,被闻川的胳膊用力环绕住身体,变为一个紧密不可分的拥抱。“谢谢你,简迟。”闻川靠在他肩头,嗓音低颤有力地穿透耳膜。慢了几拍,简迟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误解确定闻川睡下以后,简迟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宿舍,关上门,站定几分钟,才从刚才低沉的氛围中缓下思绪。他很早就知道闻川与其他几个人的命运,但知道和亲耳听见的感觉截然不同,前者像是读完一本再普通不过自传,会牵动情绪但无法真正理解那份喜怒哀乐,闻川的话却径直刺入胸膛,残留在心底久久不散。书中并没有描述每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结局,到最后只剩下与白希羽情感上的纠缠不休。除了发生在季怀斯身上的那场车祸,所有人的结局都看似美满,但此刻,简迟无法肯定‘美满’两个字的真实含义。闻川没有成功摆脱傅家,甚至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背景,邵航依然霸道桀骜,不服管教更不在乎旁人的感受,而沈抒庭,简迟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他们似乎陪着白希羽经历了很多,到头来,又像是一直停在原地。这一刻,简迟很感谢秦初栩告诉他的那一番话,故事的结果并没有注定,会随着不同的选择走向不同的结局。季怀斯或许可以避开那场车祸,闻川或许可以带上外婆和菁菁过他们想要的生活。这些‘或许’都分外的理想化,简迟却忍不住想,他们本来就值得这样的结局,而不是像故事中书写的那样,表面美满,实则一片狼藉。未曾发生的故事只有过程,没有源头。他仍然不清楚季怀斯发生那场车祸的原因,不知道闻川要怎么做才能实现自由的心愿,但简迟知道,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无动于衷,既然已经脱离了轨道,为什么不再脱离得更彻底一些?让他们拥有真正美满的结局,而不是虚假的美满。这个念头从很早开始,从看到季怀斯站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就有了雏形,但那时的简迟并不想因此把自己卷进去,却不知道其实根本没有卷进不卷进的说法。自始至终,他都是故事里的一员,最开始那个梦在无形中带给他太多自负,让他误以为把感情抽离出去就能冷眼看着周围人走向既定的结局。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遇见的人都带给简迟太多意料之外的意外,他动摇了数次,当季怀斯站在月光下拉奏小提琴,对他说出‘生日快乐’的时候,简迟深夜摸着那枚玉坠问自己,真的愿意看到季怀斯因为受伤而放弃小提琴,失魂落魄远走他乡吗?他不愿意。所以一切都跟着豁然开朗,他知道的仅仅是片面的故事,能做的是在最大限度上提醒季怀斯,阻止不幸的发生。听起来似乎很艰巨,简迟却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安,他过去从来都是坚定的个人主义,自从来到圣斯顿,交到了这些朋友,遇上了原本这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的荒唐事,心底的那层防线似乎在慢慢松动,是好事吗?感觉不算坏。当然,如果可以除去邵航这个惹人烦的因素,他的感觉或许还能更好一点。前些天张扬的话让简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年已经所剩无几,初来圣斯顿的时候,他还会看着日历细数学期剩下的时间,一转眼,他在圣斯顿的第一个学期就走到了尾声。跨年舞会结束以后就是新年假期,简迟一想到马上可以回到家里,即使面对堆成山的考试和assessnt也没有了郁闷和怨言。大概是年末的原因,学生会这段时间格外忙碌,张扬有认识在学生会的朋友,一次食堂外碰上,对方抱怨说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跨年舞会的事项,每天醒来都提心吊胆,开了不知道多少场会议,偏偏沈抒庭又严格得吓人,下面的成员苦不堪言,还好有季怀斯时不时在旁边劝说,才能让沈抒庭偶尔松那么几次口。简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季怀斯,聊天却一直没有断过。季怀斯经常会和他说起学生会里发生的事情,有时还会拍下照片发过来。简迟虽然不是其中一员,但渐渐的把学生会的内部事物都摸了透彻,包括即将到来的舞会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