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的生物研究工程队在你们离开后,他们找到周哥,请求我们分享大陆的生物信息,并规劝我们一起为人类殖民及基因改造而作努力,后来,我才知道它所诞生的地方,竟是一座位于南海海底的实验基地,”耶律沙温和地回应着殷池的一切动作,“殷池则是其中培育出的较为完整的一个。”
“南海实验基地?”杨潮青知道殷池的来源就在南海,可大陆为实验而建造的建筑他不应该没听说过。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为什么?”
“宣栖和宣众就是从那儿出来的,西洲很久以前就拟定了人类殖民计划,他们认为人外育种就是极其珍贵的生育资源,除去殷池,他们还培育了百数以上的人外育种,西洲所谓明令禁止,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肮脏事而已。”耶律沙语气怒不可遏,动作却仍然轻柔。
杨潮青:“……”
“世上很多时刻,都在发生着很多事,人类一念之差,就可翻天覆地,他们所行众生道,却不甘庸碌为池中之物,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极限,将人世折射成千千万万的众生之相,他们到底是想将人类藏于粟中,还是让人类就此绝亡,”耶律沙忽然化桀恶为恳切,“杨潮青,我们应该怎么办,地球绝不可以沦为殖民地,我们不可以将地球交给他们。”
“周楠在哪里?”杨潮青蹙眉,耶律沙转变太大,所以对他所说的话呈怀疑态度。
耶律沙起身,殷池再次潜入水中,没掀起半分波澜。
“看来人类殖民计划,你几乎半分不知,”耶律沙道,“那你们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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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有月来几时(四)
杨潮青不是不知,在先前看到秦昭之时,他大概就往这方向想了,西洲也不是没召开过有关于人类殖民计划的会议,当时,殖民地选在何处、以什么方式、是否建立一个新社会制度等等都是难题,一段时间过后,殖民处的人是否会诞生二心,这就牵扯到了往后或许会发生的夺权大事,以及未来某一天,物质湮灭浪潮真正到来,人类是否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创造人类无比容易,人心欲望也无穷大,人间极不可控之物,就是诞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的人类意识,杨潮青也想不清,现构世界理论提出来的“他们”,为何想将这不可控之物束缚在虚拟之中。
人类殖民计划建立在现构世界失败的立场上,如何延续文明,这是文明演绎进程永恒的课题,更何况实验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这些少数人没有可以为了未来而牺牲他人当下的权利,现在都无法拯救,谈未来的就是空想,殖民于人类而言,无非与未来负隅顽抗、抵死挣扎。
如今杨潮青也想明白了“影病毒”究竟是什么,他所走的大道也愈发清晰起来。
他知道母亲一片虔诚之心,在他小时候就尽数献奉神佛,朝妇持香叩拜,一求天地生民丰衣足食,二求天穹方载山河无恙,三求柳暗花明执念成空,先前他似乎不懂,现在他知道了,信仰若非人之牵挂,又有多大愿心,有多大信念,又有多少时间等到可以还愿的那一天。
人都有一双手,能够拿起一把刀,去保护想保护之人,这就是人的愿力,既有百炼成钢化为绕指柔的温情,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人类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借此涅槃。
——
荒诞之夜,人们褪去伪装,皆是真性情与真情意,深夜的心跳仿佛与月光一起跳动,从心室出发,喷涌而出的力竭力将血液送往全身,抵达人们的唇齿、四肢。
耶律沙、杨潮青和陈松清三人来到四层,这层灯光轻柔,浅褐色氛围,即使楼层中空,仅设外走道,却半分压抑感没有,走道则挂了许多名画复刻品。
《日出·印象》、《星月夜》、《撑阳伞的女人》、《戴着珍珠耳环的女孩》、《格尔尼卡》、《洛神赋图》、《千里江山图》、《清明上河图》,杨潮青认出了大部分,有些他知道是真品,有些则是极其明显的赝品,然后他看到周楠正与一人交流着。
“周哥,”耶律沙走去周楠身边,再朝那人道,“普路托先生。”
杨潮青和陈松清也一起致意,然后周楠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杨潮青会来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