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在话,童延轻哼一声,“那还用说?明儿要真坐下来谈,有些话我得先点他。”女秘书一愣,“什么话?”童延眼光在枝叶交错的花圃间扫了一圈,“我现在这样,对外边人哪能没防备?老张丧偶,有个心肝似的儿子在外地,这两天我把他儿子的情况都查清楚了,在哪上班,做的什么事。人得相互握着点软肋,才能坐在一个桌上说话,是吧?”女秘书顿时愕然,童延妈即使要嫁,也不能成为有心人胁迫童延的把柄,这是一定的,这事原本没人打算留给童延,但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居然自己办了。她舌头有些哆嗦,“你去哪查的?”童延笑了声:“我原本就知道他儿子叫什么,在网上出点钱找人查也不难。我现在不能真拿他儿子怎么样,虚张声势给他提个醒总是可以的。”女秘书好半天没说话,这真是,现实逼人成长。闹腾一圈,童艳艳还是跟老张在一块了。童延心里别扭,可架不住童艳艳自己别扭地愿意。回头想想,老张其实是个好人,在童艳艳犯难的时候出手过好多次,只是以前顶着个嫖客的身份,童延没法看他顺眼。可不管这人本身是好是坏,人心易变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童延不知道自己跟谁学的,他未必是要害人,但手里握着实质才能心安,他不仅是要确保老张不会欺负童艳艳,还得确保这人不会跟他作妖。他也没把话说得太透太欺负人,只在吃饭时问了句:“办事儿的时候张家大哥回来吗?听说他们现在那工程在北方,赶着入冬前竣工,应该挺忙的吧。”老张还真有几分硬气,硬是不住他租的屋,带着童艳艳在外头住,只等着拆迁后换新居。童延有些茫然,事情总是往他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本以为老太太去世后,这潭水里只剩下他和童艳艳,可眨眼间,童艳艳游进了另外一个潭里。童艳艳搬走的这天,他心情不大好。心情不大好的他也没时间看着童艳艳搬走,剧组外景,这是他杀青前的最后一周戏。这天,他的第一条通告在上午十点半,十点一刻钟,童延对着剧本刚刚酝酿出情绪,听见车子下边有人说话,“奕衡哥,你别看他最近风头盛,我听说,那位聂先生根本没把他放眼里,他也就是仗着流言虚撑个架子。”是那个十八线。童延进入角色的感觉顿时消散无踪,心头一阵火起。数不清多少次了,无冤无仇,这人总是弄些小花样,算他没出息,每次都能被分散注意力。把剧本往桌案上一拍,起身,半点都没犹豫地走出去,下车二话不说,抬腿踹在十八线的腿弯,把人踢倒,接着一脚踩上十八线的背,“还敢不敢了?”十八线吃痛地哀嚎,童延看一眼愕然立在一边的男主演,“叫什么?奕衡哥,你看他净给你找麻烦。”这是条巷子,化妆车的门对着青砖高墙,视角局限,其他人应该看不见他们。男主演没替十八线出头的心思,十八线顿时也不敢大声呼救,童延挪开腿用脚尖碰碰十八线的脸,“记住,下次再拿我开涮,就不是一脚的事儿了。”很快,这件事传到聂铮耳朵里。当晚,花园的观景台。聂铮端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你解释解释。”童延挑着聂铮右侧边的椅子坐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了,只想好好演戏,偏他天天跟我不对付,没办法,我火气冲,他就担一担吧。”行,烦不胜烦才出手。聂铮凝视着男孩的眼睛,“你没想过事情传出去对你不好?”接着,他看见童延笑了,笑声极为短促,“里子都快没了,还要名声干什么?而且,郑总监会给我公关。”这就对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初衷,郑昭华不由分说地替童延拿主意不是一次两次,这孩子没记一点仇,那就不是他了。聂铮立刻有些玩味,胳膊撑着扶手,站起来,“你今天,不是一时冲动?”灯下,童延那双桃花眼,光彩明灭得有些妖异。唇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但转瞬即逝。接着用浑不在意的腔调,慢悠悠地说:“他们说我,虚撑架子?我就把架子撑实了给人看看。我现在只想静心演戏,不耐烦剧组那些拉扯,今天赏那小角色一脚,算是,杀鸡儆猴。”聂铮步子踱到童延面前,眼神垂视着再次张狂起来的小狐狸。凌青华那事之后,他怎么想来着,童延那次是误打误撞,但只要给些时间,这孩子未必不会主动抓人的软肋。童艳艳嫁人的事让这个猜测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