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因为,阿彻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杀一千个紫金锁,也换不回一个阿彻。
复仇,更像是为了卿玦自己,她想用仇恨填满心里缺失的那部分,她不想听见那句叹息:“你终究还是来迟了。”
卿玦端起茶杯,随意地将茶水倒进茶案的流水渠里,“我一定要杀掉紫金锁。”
沉默许久,弈云林道:“你想以我为诱饵来抓他。抱歉,我已决定回府了。”
卿玦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她心道,若是阿彻泉下有知,也定不愿意以他人性命为饵吧。
“好,我不会强求。”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捆起来。”
事实上,在弈云林拒绝时,步子钦已经打算动手,但卿玦却说“好”,遂收手。
弈云林走到门前,忽又停住,“我很怕死。卿玦,在下山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死亡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我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离死亡仅有一线之隔。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是啊,他何其弱小,小到一个浪头就能淹死。
“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月玖毕竟是殷晖人,他说的话不可全信。很有可能,想杀你的不止紫金锁这一方。”
弈云林辩驳道:“不会的。月玖公子只是一个流落异乡的可怜人罢了,他没有丝毫害我之心。”
“他极有可能是殷晖暗探。”
弈云林只是摇头,推门出去了。
“主人,出发前你明明说过……”步子钦急道。
“我改主意了。我的计划,不用弈云林配合也一样可行,此事不必再提。”
“紫金锁在弈云林回去的途中应该会设下埋伏……可是,主人,你让我放飞了弈家的信鸽。”步子钦闷闷说道,“弈将军到时派人接应,紫金锁定会放弃。”
“既然紫金锁出宫,就不急于这一时。”卿玦淡然道,一副铁了心放弈云林回府的样子。
室内陷入沉默。步子钦知道,但凡是卿玦决意要做的事,无人能左右。他提着茶壶为她又倒上一杯,外面突然吵嚷起来,不断有人高声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与此同时,棠溪然推开门,“疏影榭着火了。”
步子钦闻言,激动得忘了停手,任茶水溢出了杯子,道:“终于动手了……”
疏影榭,霁月间。
熊熊烈火中,满渠的菡萏枯萎凋零,躺在床上的人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身处火海之中,却安然卧床,纹丝不动。
火舌燎坏了月玖的衣裳,燎伤了他的皮肤,他只是死死盯着案上横放的一支玉箫。
可惜,在最后,连圣女吹过的玉箫也保护不了……
他并非不想动,只因吸入毒烟,手脚不听使唤了。
月玖忽然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圣女与他共浴一池,为他吹箫一曲,末了曾念道:“凤去鸾归不可寻,十洲仙路彩云深。”神鸟已去,仙路难寻,那是一首……悼亡诗。
圣女大人是在为他送别。
疏影榭里眼线众多,应当是偷听到了他和弈云林的谈话,紫金锁派人来处理他了。不过月玖早已销毁了与暗探往来的所有信件和令牌信物,不会有人知道,曾风光无限、有着七大美人之称的清倌月玖,原是一名殷晖暗探。
“哐当”一声巨响,燃烧中的门轰然倒塌,弈云林浑身湿透地冲进来,绕过一片狼藉的前厅,喊道:“月玖!咳咳……你在吗,你别怕咳咳……我来救你!”
“别过来……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弈云林充耳不闻,飞身踢断了砸下来的横梁,快步赶到了他床前。
他一把扛起月玖,执剑劈开倒下的屏风,月白纱幔燃烧着飘落,弈云林将其砍成两截,其中一截拂过他额头,烫的他龇牙咧嘴。
月玖拼尽全力将手伸向桌案,“玉箫……”
“知道了!”弈云林抄起玉箫握在手里。
他不再停留,撤到安全的地带,这才把月玖放下。月玖看着他,赤红的一双眼眸里充斥着愧疚又不解的强烈情绪,晶亮的一串泪珠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对不起。”
这是月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