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恩帝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父皇是皇子对皇帝,皇叔是皇侄对皇帝,可如今李景琏既非皇子,又不是皇侄。“陛下。”李景琏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他迅速重新定位了自己的位置,摆脱了血缘关系,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回话。而乾恩帝的问题非常简单,几乎不用任何思考,李景琏脱口而出道:“陛下,自然是一个好皇帝。”问题太简单,不可能做错。“那你想做一个好皇帝吗?”李景琏又道:“臣如今身为太子,自然想辅佐陛下,安邦定国,让大明百姓安居乐业,朝堂衮衮诸公清正廉明。”乾恩帝点点头,算是满意,又道:“皇儿,朕没有从小教导你,你可怪我?”“父皇。”李景琏迅速跟着乾恩帝的称呼变化了自己的称呼。“儿臣幼年体弱,恐不能承受天威,送去七皇叔府上乃是父皇母后的一片慈爱之心,儿臣深感父皇母后恩德,只恨不能陪伴左右已全孝道。”这一刻,李景琏的脑子飞速地运转,从一开始的慌乱茫然,到现在的对答如流,或许李景琏的骨子里面就是一个从容不迫、坚毅果敢的人,只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重大,以至于让他失去了沉稳。乾恩帝一脸慈爱之情,叹息道:“这也是朕的过失,朕百年之后,你需要谨记朕的教诲,方才能做好一个皇帝。”“儿臣遵旨。”“做皇帝的第一要务便是要学会独立思考。旁人说什么并不重要,甚至做什么也不重要,语言可以欺骗你,个人的行为也不一定是真的。做皇帝要顾全大局,更多的是去判断事情会不会发生,会产生什么影响,谁会失利,谁会获利,谁是忠,谁是奸。”“儿臣记住了。”乾恩帝道:“其次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皇帝是孤家寡人的,你是喜是怒都不可以让旁人所知,永远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遇事要多想,多琢磨,谋而后动。”“你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人是会变的,落魄者得势之后会猖狂无度,猖狂者得权会目中无人,甚至藐视帝王。”“你虽为朕之皇子,可群臣未必服你,太子妃赵氏出身魏国公府,魏国公颇多姻亲,在朝堂上虽不是顶级势力,可依旧不容小觑,你要利用好这股力量,执掌大权。但是,亦要防止外戚做大,朝臣结党营私,其中平衡之道,趁着朕还有时间,可以教你。”“最后,废太子朕已废为庶人,圈禁皇陵,其子嗣朕亦逐出宗室,将来再无与你夺位的可能,饶他们一命吧。”“儿臣多谢父皇教导。”李景琏重重的磕头谢恩。这不是子对父,也不是侄对伯,而是帝王对帝王的谢语。赵臻姝被小黄门领着,从中和殿而出,去往坤宁宫。坤宁宫里的奴婢们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皇后因为废太子一事心情总是阴晴不定,这便苦了身边的人,再加上她本人上了年纪,身体也禁不住这样的打击,人也病着,情绪就更加不好了。赵臻姝来的时候皇后正躺在床上,喝着药。“儿媳拜见母后。”皇后神色冷淡道:“起来吧。”重仪姑姑极有眼色,把药碗放下,带着人退出去了。赵臻姝上前端起药碗,可皇后却不肯喝药。“赵氏,你是不是很得意?”赵臻姝把碗放在桌子上,跪下道:“母后,殿下是您的孩子,我是您的儿媳,如今您因为大皇兄一事忧心难过,身体消瘦,儿媳恨不能以身相待,又怎么会得意呢?”赵臻姝的话语铿锵有力。她就是在告诉皇后,废太子一事已成定局,但是李景琏愿意承认有大皇兄,那么等着当今百年之后,废太子或许能走出皇陵,过的舒服一些。其次,便是以儿媳的身份再次告诉皇后,李景琏认下这个母后,皇后将来会是尊贵无比的皇太后,太子和太子妃都会孝顺她的。这短短的一段叙述,将皇后最为关心的两个问题一一解开。但贪心不足,自古以来人心都是得陇望蜀的。皇后吐了一口气道:“你大皇兄他做错了事,连带着子孙都逐出宗室,如今皇家玉牒上更是没有他子孙后代的只言片语,可父母哪有不心疼孩子的,纵然他做错了事,可却祸不及子孙啊。”赵臻姝心思瞬间冷淡下来。她主动示弱,不代表能够完全成全皇后的心思。皇后的意图也很明显,想要恢复废太子后嗣的宗亲地位。而这是万万不能的。一旦承认了废太子后嗣的皇室血脉,那么将来皇后未必不能迎接孙子坐上皇帝宝座。“母后所想,臣妾深以为然,只是父皇下旨夺了他们宗亲的身份,殿下又怎么敢再提起。母后,咱们不过是妇道人家,朝堂上的事情如何懂得?这一切由父皇殿下做主便是。”皇后的脸色铁青,随后摆了摆手道:“本宫还要休息,你退下吧。”赵臻姝行了万福礼,没有再多说开解的话。如今皇后低迷颓废,她这个获利者说再多的话,都好似在炫耀而非宽慰,索性走的干脆一点,毕竟眼不见心不烦。但赵臻姝深知,此事远远没有盖棺定论。到晚宴的时候,保和殿里灯火辉煌,皇帝坐在最高处,右边设有太子席位,左边则是太子妃席位。其他勋贵大臣则按照品级,依次入座。而皇后因身体病重,不能出席。即便如此,这样的席位并不合理。最起码,太子妃不应该坐在此处,可这是乾恩帝的命令,谁又能说不呢?:()凤鸾坤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