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三日起了风沙,黄沙不断席卷着这个贫穷又落后的小山村,猛吸一口空气都要割嗓子,祝兰草睁眼的时候外头的风呼呼吹着窗户,屋里一片昏暗,她刚有意识,就听到外头传来她娘的哭声。
“兰草那孩子还病着,明儿又要请大夫过来看病,晚几天成不……?”
这是她娘邱春巧的声音,祝兰草微微睁大了眼。
另外一个妇人却不肯应这话:“我能等,那小少爷能等?周家可是好不容易看上你,我劝你还是早点走,你不是还有个妯娌,帮忙照看着总是能行,钱可是都给你了,你迟了我不好给主家交代啊……”
邱春巧深深叹了口气:“行,嫂子等等我,我和兰草说几句话。”
片刻后,小屋门被推开,邱春巧走向床边。
祝兰草还发怔着,看着她娘嘴巴开开合合。
“兰草,娘没法子了,县城的周家官人看上我去府邸上当乳娘,他们家新添了个小少爷,娘只能带走你幼弟,兰花和良荆就托付给你了。”
说完,邱春巧不敢去看大女儿的眼睛,将一个荷包留到了床边,说完抹了抹眼泪就走了。
祝兰草小手下意识一抓,只抓到了空气。
邱春巧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怀中抱着的是祝家最小的一个孩子祝成树,才一岁大,周家人开出的条件就是五两银子,和他们母子的吃住,但是其余人,周家接济不了。
祝兰草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此时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她,竟然重活了。
她重活到了十二岁,她娘刚刚去周家的时候……她勉励支撑着身子,摸到了她娘留下的荷包。
“砰!”大门被撞开,祝兰花跑了进来,张着嘴大哭:“姐!娘是不是走了!娘呢!”
邱春巧一早就打发祝兰草和祝良荆去了二叔家讨饭吃,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瞧见自己走的场面,但二婶白氏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定是说漏了嘴,祝兰草抱着弟弟就跑了回来,站在床头就开始嚷嚷。
祝兰草是重活,所以身子也好转了些,她哑着嗓子看着二妹三弟,“别哭了,把那碗凉水递给我。”
祝良荆听懂了,先一步跑过去捧着水过来,祝兰草接过,咕咚几口。
嗓子好受多了,她抹了一把三弟的头,又替二妹擦了下眼泪。
“娘走了,姐还在,哭啥?娘是去周家是干差事去了,会回来的。”
祝兰花止住了哭声,哽咽:“真的?可村里的人说娘是把自己给卖了,以后是奴籍了。”
“放她娘的屁!”
祝兰草忽然愤怒地骂了一句粗口,祝兰花和祝良荆都是一愣,“姐,你……”
祝兰草眼底复杂,上辈子她就是听信了这些人的碎嘴子,虽然她娘的确是被人骗了,但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般。
祝家是遭了变故才成这样的,她爹祝大牛前阵子进山掉落悬崖一命呜呼,祝家的顶梁柱一下就塌了,邱春巧本来就柔弱,一个人带着几个娃坚持了几个月,家里的粮食和余银都快没了,而祸不单行,她前两日去捡菌子失足磕了脑子,浑浑噩噩好几日,她娘给她看病又花了好几两银子。
家底被掏空,米缸也见了底。
这时隔壁的李家村来了个大娘,说是要给周家请乳娘,看上了邱氏人干净标志,又刚生了儿子奶水充裕,开出了当乳娘这个条件。
邱春巧签的是活契,进府当差,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被祝家村传成自己把自己卖了,上辈子的祝兰草也这么以为,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很不理解她娘。
而那周家,之所以跑到他们这个偏远小山村找乳娘,完全就是个幌子。
周家官人,一开始就是看上邱春巧这个人!
模样标志好生养,一口气给祝家添了四个娃儿,又不好明面上趁火打劫,这才找了这么个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