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马车内未曾掌灯,光线有些昏暗,闲闲靠在马车窗边的美人王爷,眉眼间带着丝丝缕缕不自知,又或许自知的挑逗。
调笑着的问话,让正躬身进马车的曲尽琅听了,脚步不可见的略顿一下,又坐在了关山月对面,带着晚霞的黄昏的光,透
过关山月微微挑开的车帘,投在了曲尽琅的脸上。
曲尽琅昳丽的容貌在昏黄的光下,倒是显得温和又柔煦,答道:“不怎么,叫着好听。”
到了沈府门前,带着庆元长公主府标志的马车正好也从另一边缓缓驶来。
下了马车后,关山月才发现,从庆元长公主府上马车下来的,不只有永嘉郡主,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步溪月。
步溪月见了关山月,眼前一亮,忙小跑着上前挽着关山月的胳膊甜甜地道:“阿月姐!”
关山月看着小跑过来的步溪月,问道:“溪月,你怎么也来了?”
步溪月抱怨道:“我在家,我娘成日念叨着我只会舞刀弄枪,催着我学琴棋书画,我可听说了,日前你带着永嘉郡主一道去青楼听曲,都没带我。”
“我就跟我娘说,来同关姐姐一道跟曲公子学学琴棋书画,我娘瞧着还想亲自教我,得亏有爹爹,一搬出阿月姐的名头,爹爹就放我出来了。”
关山月本意是不希望步溪月牵扯进她们的事中的,不过既然来了,她也不至于一个小姑娘都护不住,笑着摸了摸步溪月的头道:“不愿意学琴棋书画,我们就不学,总归我是你姐姐,旁人欺负不到你头上去。下次伯母再逼你,你只管拿姐姐当借口,去王府玩儿。”
倒惹得走来的秦久乐羡煞不已,步溪月这小姑娘,有关山月这个三十万定北军的王护着,只怕掀翻了天,只要关山月在身后,旁人都要给这小姑娘喝彩。
还不等她跟关山月打声招呼,沈府的老管家沈养远远瞧见庆元长公主府的马车,就禀告后在门口候着了,现下又见到定北王和曲公子,待关山月语毕就带人迎了上来。
“奴才沈养见过郡主小姐、定北王、曲公子、步小姐。”沈老管家躬身行礼,关山月作为几人中身份最高的,开口寒暄道:“沈管家不必多礼,本王一行今日是来向沈相讨教琴艺的,不知沈相今日可方便?”
沈老管家恭敬地答道:“方便,王爷带着郡主小姐来,大人自是方便的,奴才这就带各位去见大人。”
众人抬步跟着沈老管家,沈老管家却未引人去正厅或是书房,而是带去了沈府后花园的一片牡丹园中。
这片牡丹园,一眼就能看出是被主人家极其精细地养护着的,既有名贵的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又有那稀有难养的二乔一类。在众人进了沈府后一路走来冷清肃穆的府苑中,显得格外艳丽和格格不入。
偏沈无乱一袭未有功名之人穿的素袍,正蹲在一株洛阳红前,面容清俊瘦削,身姿是宽大的素袍也遮不住的清减,却不显得刻薄,倒给他本身超然物外的气质多添了几分尘世的清苦感。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早已得过禀告的沈无乱,蹲在洛阳红,眼神仍是看着洛阳红,口中却道:“我就不给定北王行礼了,定北王也不必向我见礼。”
照常理,沈无乱官品在关山月之下,但沈无乱德高望重又与关山月父母是同辈的,二人应该互相见礼,沈无乱此言一出,就省的拜来拜去了。
秦久乐明显是早就习惯了沈无乱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一面,熟稔地走到沈无乱跟前道:“爹,您肯定也听闻了女儿最近随着定北王和曲公子正学琴棋书画,今日女儿带她们来,就是想跟爹讨教一下琴艺。”
“世人都说爹爹的琴艺是一绝,连女儿都没正经听爹抚过琴,不知今日女儿和朋友们的耳朵有没有这个福气?”说着就笑着看着沈无乱。
不得不说,秦久乐的笑,与庆元长公主,可称得上如出一辙,明艳又张扬。
见着女儿,沈无乱清冷的眉眼中自是也会多一抹柔和,又听关山月道:“听闻沈相最爱搜集梧桐木制琴,今日本王也带了一块梧桐木来,不知可否以木换得琴声?”
示意君影将梧桐木拿给沈无乱过目。
沈无乱看着质地轻软、纹理细腻的梧桐木,他认得出这曾是南信皇宫的藏品,算得上是一块举世无双的梧桐木。他伸出修长的手抚了抚这块梧桐木,唇边有了一抹淡淡的弧度,身上的清冷感却未曾消下半分。
听得沈无乱道:“是块制琴的好料子,却不是我要找的梧桐木。诸位是阿囡的朋友,既然阿囡也想听,沈叔,去书房取琴来,库房最外头的四架也拿出来罢。”
平日里沈无乱抚琴,都是从库房取琴,书房的那架,自从与庆元长公主和离后,沈叔就很难听到那独特的琴音了。
待沈老管家将琴取来,众人这才发现,那分明是——“焦尾”。这世上梧桐木琴中,活得最久,最独特,也最珍贵的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