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说,这就是剑阁。暮云道:“模样倒是没变,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这里。”洪浩道:“这等工程,若是人力所为,却不知要多少岁月方能建成。”苏巧忽然道:“你们细听,好像有声音。”三人停止说话,凝神静听,果然,皆能感觉“叮叮、叮叮”的清脆之声传来。开始还时有时无,不甚明显,但渐渐的却越来越紧密,终于响成一片。暮云道:“这是阁楼飞檐上的风铃在响。”只是这山肚之中,完全封闭,又哪里会有风来,吹动风铃?洪浩道:“仙姑。你以前既然到过剑阁,可有相熟之人?”暮云笑笑:“我当时只是路过,并未进去。”洪浩惊奇道:“你说剑阁内名剑如云,你怎生……”他突然闭嘴,因为他自己问话间已经想明白,那时候暮云便已经无须名剑助力了。暮云道:“也不全然如此,那时还有事情要办,不然,来都来了,总归要瞧上一瞧。”三人迈步向前,朝着阁楼而去,没料得走了几步,铃声突然停止,山洞内又死寂无声,甚是诡异。此刻却有一声长长叹息,如在耳边。“吱——呀”一阵生涩的开门之声,极为磨耳,阁楼大门缓缓由内打开。一位老人出现在几人眼前,远远向三人招手。三人快步向前,来到老人面前,看清面目祥和,并无敌意。“几位也是来找趁手之剑?”洪浩一时间愣住,过一会才点点头:“实不相瞒,的确是想为我姑姑找一把神兵利器。”老人点点头,道:“不知公子出价几何?”洪浩又是一愣,他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老人既然问到,他便老老实实回答:“我有九十九万多两银子,不知能换一把什么样的。”老人呵呵一笑:“公子倒是豪爽之人,只不过却来晚了一步。”洪浩惊讶道:“此话怎讲?”老人一脸淡然:“老话说,富不过三代,剑阁就是一个例子罢了。”听起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老人接着道:“剑阁原非家族宗门,我们不过是营造世家,专一修房造楼,这剑阁便是祖上得意之作。只是我爷爷不知哪里得了机缘,走上修仙证道之途,在外游历,时常带些兵器回来,其中剑类最多,堆在阁楼,慢慢有了些名气,便被叫做剑阁。”“有了名气之后,却不用四处走动了,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门挑战——原是我爷爷自己立下的规矩,赢了挑一把带走,输了留下手中剑。我爷爷功法了得,那阁楼的剑便越堆越多,最多之时有两万余柄,听说里面确有许多名剑神兵。”“但世上哪有常胜的将军,终于有一次,爷爷被一名高人打败,落下了暗疾……修为大减,不多久就驾鹤西游去了。”“到了我父亲这代,我父亲原是不如我爷爷多矣,但剑阁名声在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支撑,不过输多赢少,那剑阁里的剑,便流水般的减少。”“到了我这一代,那就更不用说了,我这个不肖子,对修仙证道毫无兴趣,虽然也在爷爷父亲督促之下,学了些皮毛,但资质愚钝,不是那块料子。不过我翻阅祖上书籍,却对祖业兴趣颇浓,那些营造构建,偏是一瞧就会。”“等到父母都离世,我便开始谋划退隐。因为后来大家虽然知道剑阁,但来之后,发现阁楼里已挑不出什么好剑,都是破铜烂铁,失望之余,也互传讯息,慢慢来的也就少了。为了彻底清净,我四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寻到此处……我便如蚂蚁搬家一般,把祖上的剑阁拆了搬到此处。”老人说到此处,甚是自豪,一指阁楼:“这三层阁楼,从下到上,榫卯结构,一颗铁钉也无。”“等搬完阁楼,弄好洞中一切,我便遣散家中仆佣,自己搬到此处,落个清静。”“我也不知道在这洞中过了多久了,直到今天你们三位前来。”听到此处,洪浩虽然失望,毕竟经过一番辛苦到达此处,总盼着有些收获。但对老人还是肃然起敬。当下抱拳:“前辈凭一人之力,把这庞大阁楼搬至此处,实在令人佩服。我以前读书时,听我先生讲,那榫卯结构,一凹一凸,一阴一阳,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证道。大道三千,各证各道,前辈当得我之楷模。”洪浩这番话是由衷感叹佩服,说得又熨贴,让老人十分受用。老人笑道:“公子说话,老夫甚慰,只是你等能到得此处,必定还是经过了一番辛苦曲折,如此空手而归,想必失望得很。”老人自知来此不易,他当年发现此地,却还没有暗河灌洞,这些皆是他苦心经营构建,就是想与世隔绝。沉吟片刻,老人道:“当初在此重新搭建好阁楼,想着剑阁的名号,还是把阁楼中余下的剑都搬来了此处,以期名副其实嘛。不过这些都是别人挑拣剩下,弃若敝屣的破铜烂铁,你们若不嫌弃,每人也可随意挑选一把带走,不枉相见缘分一场。”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洪浩望向苏巧暮云,看她们是否有兴趣。暮云自是无可无不可,东张西望,全然没放心上。苏巧暗忖:“即使如这位老者所说,都是别人挑拣剩下的,可听他讲这些剑的来历,却都是他祖上与人争斗得来,那再不济也是强过一般铁剑吧?万一捡漏呢!”便道:“前辈,小女子来此不易,就算寻常铁剑,也想带上一把作为纪念。”老人点头道:“也有道理。”洪浩本也无可无不可,但苏巧这样,他怕苏巧进去挑选没个主见,或者二选其一为难,便想着给苏巧加个保票,也点头答应。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缘分,缘分呐。”随即又正色道:“二位,老夫本欲直接带二位进去挑选,可爷爷立下的规矩,我这个不肖子又不能不守。总归要先分个胜负,才能合乎规矩。不过二位不必慌张,我从小兴趣在营建修造,对修真术法之类完全是被爷爷父亲逼迫着学了点皮毛,稀疏平常得很,无非是个流程,做做样子。你们一个一个来,样子还得做两遍,就一起吧。”洪浩和苏巧点点头,表示了然。毕竟这老人刚刚娓娓道来,剑阁的兴衰都是因为这个规矩。不管这规矩好不好,总不能因他们而破。两人摆出防守姿态,凝神静气,待老人出招。老人面目祥和,嘴里歉然道:“得罪了。”说罢慢腾腾拉开一个拳架,他作为剑阁主人,却不用剑,看来的确是水得很。谁知下一刻,老人身后,一个一丈高的老人虚影出现,竟然是元神出窍!化神期。虽没有暮云几百丈元神那么高大威猛,但面对洪浩和苏巧,已经是压迫感十足。洪浩苏巧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这老滑头。大意了,没有闪。其实不大意也是一样,闪不了。威压全方位包围二人,什么都做不了。洪浩猛然想起,规矩是赢了去拿剑阁的,输了是留下自己的!这一下子水月就是剑阁的了?想到这里洪浩不禁大惊,但此刻除了全力抵抗威压气息,他啥都不是。就在洪浩盘算如何保住水月之时,老人突然收功,双手拍掌,嘴里赞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两位神功盖世,老朽自愧不如,输的口服心服。”洪浩大为惊讶,这老人明明胜出他和苏巧太多,他能感受这威压却比蜀山派老婆婆威压更甚,怎生突然就偃旗息鼓,拍掌认输?难不成真的是厌倦修仙证道,已无胜负心?只是走个流程,做做样子?洪浩疑惑,苏巧也疑惑,两人均摸不着头脑,回头望一望暮云。这一望,二人释然。暮云虽然仍是心不在焉,东张西望,但她身后,她的元神已和山洞顶部齐高,望着老人。这是山洞的极限,不是她元神的极限。大家都是聪明人,看破不说破。洪浩双手抱拳:“如此承让了,姑姑,我们进去选上一选。”言语间多了一份理直气壮。老人仍如没事人一般,一脸慈祥,笑道:“三位,随我来,随意挑选,都是破铜烂铁,不值一提。”进了剑阁大门,凌厉的剑意扑面而来,这些剑都是撕扯过血肉,见证过生死的杀器。汇聚在一起当然剑意凛冽,仿佛要将人切割成碎片一般。踏入其中,眼前便是一幕震撼心灵的景象——密密麻麻的名剑,全无剑鞘,犹如一片璀璨的星海,熠熠生辉。这破铜烂铁当真了得。细细看来,这些名剑形态各异,有的古朴厚重,如苍龙卧地;有的轻盈灵动,似飞燕掠空。它们整齐排列在剑架之上,每一柄都散发着独特的气息。有的剑身闪烁着寒光,冰冷而锐利;有的则散发着温暖的光晕,柔和而神秘。果然如洪浩所料,苏巧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已经眼花。洪浩却问向老人:“不知前辈这阁楼是只有底层堆剑,还是三层皆有?”到底是有水月的人,眼皮子没这么浅。老人知道这瞒也瞒不过,毕竟上楼一看便知的事情,索性大方道:“三层皆有,随便……随便挑选。”几人便又来到二层,这里便没了一层的闪耀夺目,剑也少了许多,不知道老人是不是也遵循着越好的放的楼层越高的道理。见洪浩苏巧一把一把慢慢端详,老人暗忖:“这样不知道何时才能送走这几个瘟神,还不如直接问明所求,直接给他们罢了,早得清净。”老人便道:“这一层的剑,都带有五行属性,故反而不如一层之剑锋芒毕露,各位练的功法若带五行,那这一层就最是适宜。放第三层的,倒不是因为珍惜名贵,只是年代久远,真的已经破损严重,倒是装饰欣赏价值大于使用价值。”苏巧一听大喜:“前辈,我是修炼火系功法,却不知哪柄剑最适宜?”老人左右环顾,然后从架上拿出一柄,递给苏巧。“这柄赤霞,于你最是相宜。能提升你功法三成强度。”,!苏巧接过一看,剑身细窄,有些红斑却不是锈痕,当下就知确非寻常,握在手中,催动功法,那些红斑便发出亮光,宛如赤霞。当下十分欣喜,便不再做他想。洪浩见苏巧已经选定,那他却是无所谓,只是听说三层还有,那至少看看再说。到了三层,只有不多几柄,品相和老人所说倒是一致。要么没了剑柄,要么剑身有缺,要么锈迹斑斑,只是看着古旧,全无杀气,倒是好装饰。洪浩无无心挑选,因为他原没打算挑一把做实战备用的,看着一把通体绿锈,品相还算完整,便觉这柄带回水月山庄去做装饰不错,就选定这柄。老人看着点点头,也不说话,算是确认了。既然各自选好了剑,那老人便下逐客令。“我这茶酒也无,饭菜也无,就不多留各位了,各位慢走,随手关门。”几人原路返回,这一趟剑阁之旅,却也收获满满。出了山洞,几人重见天日,一扫洞内密闭压抑,心旷神怡。洪浩道:“却不想那位先辈功法修为如此之高,便是不躲这世间也没多少人能拿走他的剑吧?”暮云道:“你没听他说么,他志不在修仙证道,这种人虽少,却也绝非孤例。”洪浩想想道:“的确是有,我妻子祖上便有一位。”暮云道:“我看他修为功法,绝不会是不肖子,应该是不在他父辈爷辈之下的。搬到山洞,还真就是一躲清净。”“既然他无心于此,那为何还想夺我水月?”“他何时想夺你水月?”“对战之时,他不是见到你的元神比他大得多才收了功法么?”“小人之心,是他先收了功法,你们看我时,我才出的元神。”“啊!仙姑……仙姑为何如此?”“就是让你误会,逗你好玩。”洪浩听罢,颇有些赧颜。转回身,对着那座山峰,一本正经拜了三拜。:()朱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