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手停顿一下,五指收紧,缩了回去。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李明宇没再听见说话的声音,连脚步声也没有听见。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逼仄的过道里空无一人。他的视线下移,方才落在自己脚边的匕首也不见了。
李明宇出了过道,先是站在出口左右环顾,接着又回头朝里看。尽管什么都没见着,他却像是得到了重要的信号一样,突然在大路中央狂奔起来,边跑边拿口袋里的钥匙。跑到馄饨店后门时他一把握住门把手,因为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有将钥匙插进锁孔。
进门后李明宇立即反锁后门,转身跑进卫生间,脱掉外套与上衣。他背对着镜子站直,扭过头,发现自己的后腰果真被人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正往外渗血。
一时间李明宇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他衣服都来不及穿上就跑回卧室,拿出一个小箱子开始往里头塞衣服,此时他仍旧喘个不停。等到箱子都快塞满他才发现行不通,青龙还没回来,他不能自己一个人跑了。
杜以泽刚刚就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准备伸手抓他。无论是开馄饨店还是去图书馆,他都没有使用过自己的身份证,可是杜以泽还是找来了。
这一切都与青龙无关。李明宇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应该跑的,他应该跟杜以泽谈判,尽可能把青龙摘出去。他将几乎塞满的行李箱踢到房间一角,瘫坐在床垫上,焦虑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谈判的基础建立在对各自需求的满足之上,他想不出来杜以泽到底会想要什么。
李明宇起身走到后门,将眼睛贴在猫眼上,接着又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谨慎地从门框后探出半个脑袋,试图从黑暗中分辨其他生物。
什么都没有。杜以泽好似已经凭空蒸发。
一周后,馄饨店恢复了正常营业。青龙满面春风地将大包小包的特产放进李明宇的客厅里,“大哥,这些得赶紧吃,不然放久了会坏。”他直起身,望着刚从卫生间里洗完脸出来的李明宇,“药吃了吗?睡得好点没有?”
李明宇点头,“好多了。”
青龙给的褪黑素早被他吃光了,不过除了第二天让他头疼欲裂以外,并没有任何显著效果。李明宇还是睡不着,且醒得早,难得的是他逐渐适应了这种令人疲惫的生活作息,后来竟然也不会因此产生过多的情绪波动了。
尽管杜以泽的出现充满了不真实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明宇却愈发清晰地意识到:他确实没死。想起这个人的时候,悲哀酸涩的心情也淡了大半。他庆幸杜以泽身手矫健,无坚不摧,庆幸他依旧如以往一般自私,只顾及自己的心情。杜以泽没有死这一事实足以让他从无边无际的罪恶感中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李明宇有过带着青龙再度跑路的想法,随后他便意识到,在杜以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青龙与他都无处可逃。他依旧没有想出来杜以泽想要什么,应该不是青龙,否则青龙早该蒸发了,怎么可能节后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过来上班?
这说明杜以泽还没有找过青龙。
于是他便不想逃了,甚至比以往还要有底气。无论杜以泽想要什么,他都给不了,况且他谁也不欠,为什么要跟个犯人一样藏藏躲躲?他巴不得魔咒永不失效,如果杜以泽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不会偏头闭眼。
李明宇将特产放进冰箱,拿上车钥匙,如往常一般骑着小三轮去菜市场买菜。路过自己被人抢劫的路口时,他忍不住放慢速度,再一次扭头朝那里望去。
狭窄的过道被清晨的阳光一照,倒是十分亮堂。薄雾蒙蒙,杜以泽不在那儿。
很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春节之后的一个月里,路过小道儿的时候,李明宇都没有见过他。
杜以泽再度出现的地点不是无人的小道,这回他正大光明地走进了李明宇的馄饨店。这个点青龙早已下班了,李明宇正在后厨喝着咖啡,和厨师们聊天,直到高中生跑进来小声告诉他,“外面有人坐了俩小时了,就点了碗馄饨。”
“等朋友在吧?”李明宇不以为然。
“怎么会等两个小时?”高中生补充道,“也不说话,也不玩手机,连动都不动一下,是不是死掉了?”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李明宇拿着咖啡杯从后厨里出去,正准备让他不要大惊小怪,与此同时杜以泽察觉到他从里面出来,突然抬起头,从帽檐后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两人视线相撞,猝不及防,李明宇右手一抖,里头的咖啡晃出来不少,洒到手腕上,他立马换了只手,将烫到的手腕往衣摆上擦。
杜以泽带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短袖,一下让李明宇想起了报纸上的通缉照,以及那一年的夏天,他也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与杜以泽对视了几秒,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异,片刻后眼里却蒙上一层冷淡的灰色,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到厨房里,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这个人。
尽管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杜以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仍显得十分突兀。高中生跟着李明宇回到后厨,“原来你认识他啊?”
李明宇不置可否,“你就说要打烊了,让他赶紧走。”他看了下墙上的表确认时间,对两位厨师说,“我看今天也没客人了,你们提早下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