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安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纪浔也把话挑得更明白了,“你到底在打几份工?”
以为他是正儿八经问的,叶芷安也就正儿八经的掰开手指数算起来,“除去助理和调酒师外,我还在做电影院票务、西餐厅服务员的兼职,偶尔会接群演、撰写文案的活儿……”
话还没说完,她听见空气里响起一声轻笑,不免赧然,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爱笑,还是说她刚才说错话了?
纪浔也点评了句:“你这业务还挺广泛。”
轮到叶芷安笑了笑,几分雀跃几分羞涩。
纪浔也注意到她弯唇时,嘴角有道很浅的涡,像笑里住进了一轮月牙,心莫名一动,忍不住抬手敲她脑门,“你觉得我刚才是在夸你?”
叶芷安大脑出现转瞬即逝的空白,随即傻里傻气地反问:“不是吗?”
纪浔也没往下接,有点好奇:“你打这么多份工折腾自己,你家里人知不知道?”
“我没告诉外婆,”说着她想起他和秦知微的关系,一急,差点又去扯他衣袖,“你也别和秦老师说……外婆年纪大了,容易操些不必要的心,更何况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了,我不想她因为我的事伤神。”
这话其实已经暴露了她还记得四年前那一次见面的事实,但当时的她没反应过来,至于纪浔也是没放在心上。
“你爸妈不给你生活费?”
叶芷安垂下眼皮,长睫投落的阴影盖住她的表情,“他们给不了的。”
一个被追债追到车祸身亡,另一个早早丢下她跑了,生死不明。
说来讽刺,她在那个家里从未感受过一丝温情,却被这所谓的血缘夺走了数年自由的生活,为了偿还巨额债务,只能沦为金钱的奴隶。
纪浔也没听明白,“嗯?”
叶芷安岔开话题:“医药费是你给我垫付的吧,我把钱还你。”
她并非在为自己的家世感到羞耻,只是觉得没必要说,毕竟这事谁听了都糟心。
察觉出她有难言之隐,纪浔也识趣地没再问下去,“我来这家医院看病就没花过钱,你是我带来的,当然也不用。”
叶芷安半信半疑,“你没骗我吧?”
纪浔也没回答,起身说:“你要是没什么事了,就一起去吃顿饭?”
分明是征求意见般的口吻,留给叶芷安的选项却只有一个,她点了点头,“你送我来医院,这顿该我请你。”
“行啊。”他应得爽快。
她眨眨眼睛,半会补充了句:“不过可以别吃太贵的吗?我有点穷。”
这是纪浔也第一次听到别人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的窘迫——以往认识那些人要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要么就是真阔,一掷千金也只当洒洒水。
他扯了扯唇,又应了声“行”。
叶芷安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步伐拖得很慢,纪浔也刻意等她,两个人的距离一直没拉开超过两米。
上车后,叶芷安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又换了一辆车,“上次你送我去燕大开的那辆车,这几天都没开过吗?”
纪浔也说没有,“你喜欢那辆车?”
叶芷安没来得及回答,有气息覆盖过来,逼得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他退回原位,顶着无辜又无害的神情示意她:“替你系个安全带。”
喉管里卡着的汹涌气流吐出时,变成哽咽的一声:“哦。”
之后二十分钟,车上一片寂静。
车顺着五道营胡同往里开,视线里多的是青瓦红砖,饶是这个点,也还是一片热闹一片冷清,在庄严肃穆的皇城角下另成一派风光。
纪浔也带人去的是一家叫“隐巷”的私房菜餐厅,红漆木门两侧积了雪的飞檐上悬下两盏红灯笼,火光在风里忽明忽暗。
已经是半夜两点,这种餐厅还能开着,衬得上稀奇。
但那会叶芷安更在意的是在这儿吃上一顿,得花掉她多少积蓄。
不是说不去太贵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