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一看,是正在打水的桂枝和馥梨。
高扬交待完杂事,又看了一眼馥梨才走。
静思阁嘱咐过,多关照洗衣房里叫馥梨的丫鬟,但不能太特殊。他一时拿不准世子的态度,若是三公子暗示他如此,那很快就会把人收了当通房。
可世子的人叮嘱完,便没再来问过。
高扬一心挣前程,那眼神在陈大娘眼里却可疑。
她将桂枝同馥梨叫回房里细说明日事,心道高扬莫不是第二个韩长栋,就听见馥梨问:“明日跟车去伺候,我能见着大太太的面吗?”
“见着了,你要如何?”
“大娘,我想把韩长栋的事情同大太太说。再过几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馥梨远远见过大太太苗斐,每次身边都簇拥着好些人,像她们这样的粗使丫鬟很少能凑近。
陈大娘不赞同地盯着馥梨好一会儿,“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是太太不信你怎么办?信了只小惩大戒怎么办?姓韩的变本加厉报复你怎么办?”
陈大娘每问一句怎么办,旁边桂枝的脸色就煞白一分。她担心地抓住了馥梨的手,“要不就……”
“不能算了。”馥梨声音还是她惯常说话那样,轻轻柔柔到有些温吞,她反过来握着她的手安抚,“这事要有人管的,就算太太只是小惩大戒,我也乐意说。”
有的人瞧着软绵绵,骨子里是个倔的。
陈大娘见劝不动,从自个儿装钱的匣子里挑出一粒小银子并几串铜板给她,“大太太身边那些嬷嬷,就是第一道门,敲不开门,你别想见了。”
馥梨掌心捧好钱,露出感激的笑。
翌日,晓星寥落,晨光映漭。
镇国公府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就出发了,行至西鼓楼巷道停驻,待太常寺少卿府的人汇合再启程。
大太太苗斐交好的族妹,就是嫁到了少卿府的苗慧,这次去恩孝寺礼佛,也是受她邀请。
苗斐三十出头,保养得极好,披着一条珊瑚红的软狐裘,一手捧着暖手炉,一手牵着个锦衣小童,给他理了理衣领,“待会见到人,要喊姨母,知道吗?”
“我有姨母。”小童嘟嘟嚷嚷。
苗斐语气沉下去:“丞儿听话。”
小童不吭声。
“你今日表现好了,明早可以晚半个时辰起来。”
“——哦。”
“蒋修丞,你给我好好说话。”
镇国公府的马车驶近,贴身伺候大太太的方嬷嬷笑脸下来,摆好脚蹬,“太太一早起来就念叨呢,可想见见这位小外甥了。”
苗斐严厉的脸色一缓,牵着锦衣小童入了马车。
恩孝寺距离极远,行至晌午,才到山门。
苗斐带着陆嘉月,苗慧带着小郎君,去到寺庙安排好的客寮休憩,随行护卫和杂役留一半在山门。
馥梨和桂枝就归拢在杂役里头。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踏上结结实实的地坪,路途那种左摇右晃的感觉还如影随形,好一会儿才散去。朝食的葱油饼早消化完了,此刻腹中空空,很饿。
留守的某个嬷嬷点完人数,指挥她和桂枝,“快些去香积厨领斋饭,拿着这个牌子去,晚了没好的。”
馥梨同桂枝跑进跑出,人多斋饭重,食盒装得满满当当,好几趟还没送完,自己饿得快没力气了。
这样下去不行,馥梨想了想,往后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