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瓒疏冷的视线一路找寻,竟是找到了那颗粉色小痣。
他微微愣住,下意识用指尖抚触一下,它真实得长在她身上,是她的一部分。
感受到他的动作,她受了惊,整个人不安地朝后缩。
谢瓒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泪眼朦胧的脸,意识到,他误会了她。
一阵雨风疾疾穿过伞下,沈莺歌鬓角后的发髻散了,扬起墨发,遮住了谢瓒的视线。
风落下时,他想为她身上的衣衫穿好。
她仿佛是记恨了他,恼羞成怒地推开:“我摊牌了我不演了,我是你认为的那种人,你赶紧叫人把我扔牢里去……”
赌气之言,谢瓒怎会信?
沈莺歌本身就被抵在荷花池畔,推拒之间,她身躯重心不稳,惊呼一声朝后仰倒了去。
谢瓒大臂一揽,沈莺歌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跌坐在盛轼的双膝上。
她的发丝撩蹭在谢瓒的喉头,让他感到微痒,她眼睫处的泪落在了他一只空置的掌心,眼泪分明是凉的,但带着灼人的热度,烫得他指尖微微拢紧。隔着一件诃衣,触到她的那一瞬,谢瓒感受到了她的颤抖。
他想说些什么,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片枝叶踩碎的声音。
有人来。
竹骨伞扇面稍稍抬起,谢瓒抬眸朝那边望去,看到了一个金绣五爪龙纹兖服的少年,气质斐然,少年旁边是撑伞的老太监。
两人脸色异彩纷呈。
“左相大人,朕是不是叨扰到了你们?”
听到这个自称,沈莺歌惊坐而起。
小皇帝亲自来了谢府?
想必来看望谢瓒的,找人时,就撞见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
凉湿的雨天,荷花池,衣衫不整的女子坐在男子腿上,刻意压低的伞檐……
每个意象都让人浮想联翩,也难怪小皇帝生出误会。
但谢瓒浑然不觉尴尬,神色无异,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取狐绒大氅罩在沈莺歌身上,吩咐青朔送她回屋。
为她遮雨的是谢瓒的竹骨伞,至于谢瓒自己,就顺手拣起跌落在池畔的油纸伞用了。
油纸伞是朱红色,倒是与他身上的绯袍相得益彰。
“陛下怎的来了?”
“朕不放心左相,下朝特地前来看望。”
“臣无恙碍。”
“左相与夫人关系真好。”
“……”
“咳咳——朕此番前来,除了带来滋补的药物,还是有一些功课没弄明白,以及一些重要的奏折,要寻左相讨教。”
君臣叙话声,在雨幕里渐行渐远。
谛听两人对话,沈莺歌惊魂未定,几乎有些恍惚。
能让君主亲自谒府探望病情,足见谢瓒在小皇帝心目之中的地位有多么崇高。三年过去了,谢瓒掌权监国,在朝廷当中的根基越来越深厚,谢党一家独大,没有任何势力能够与他抗衡。
而她,沈莺歌,目前根本没资格跟他在一张棋盘上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