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希木把小狗带回了他住的小区。小区保安老爷子特别喜欢狗,以前在森林公安局专门负责养狗,退休后就在单位小区里看门。他见叶希木捡了条小狗回来,乐滋滋地迎上去,帮叶希木在小区院子的水池里先给它冲了个澡,把身上的污渍都冲干净。
“还是个小四眼儿呢!”老爷子看着冲干净后露出原本毛色的小狗说。
这个小狗是个铁包金,通体黑色,四肢和尾巴尖尖是金黄色,眼睛上头还有两片黄色,看着就跟长了四只眼睛一样。
小家伙刚洗了个冷水澡,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怕得,瑟瑟发抖。
老爷子从保安室拿了包药粉和一袋散装狗粮给叶希木,“回家再给它洗洗,驱虫药上上,养不了就拿过来给我。”
叶希木谢过了老爷子,但他还是不想麻烦老爷子。老爷子心疼那些退役的警犬,把年迈的、伤残的、没人要的警犬都带回家养,现在他家里五六条老狗,已经养不下多余的了。
这个小狗特别乖,尤其不大声叫唤,害怕或者讨食的时候也只会小声地发出嘤嘤的低鸣,吃完就在角落蜷成一团睡了,就像是懂得不能给人添麻烦似的。吹干的毛发硬硬奓奓的,像一只大猕猴桃。
父亲叶成林出外勤的时候多,身边总带着一只大狼狗。叶希木耳濡目染,也多少明白了怎么养狗。他蹲在小狗跟前,捏了捏小狗还塌着的耳朵尖尖,小狗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叶希木对小狗说:“赶紧长大吧。”
*
早餐桌上,陈川和父亲陈鸿军面对面用餐。陈川端着豆腐脑吸溜吸溜,陈鸿军看他这副做派不惯,拿筷子打了一下陈川的手:“放下!”
陈川已经好几年没挨过老父亲的打,哪怕也就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惊恐地放下碗。
吉灵云在一旁喂猫,猫是大儿子陈峰夫妻俩养的,陈峰妻子杨静怀孕,两边父母让他们把猫扔了。杨静舍不得,陈峰就把猫送回了父母家,请吉灵云帮忙养。
吉灵云道:“你儿子端着碗吃咋了?吃着你的了?”她把装着两勺猫罐头的盘子推给猫,“逗逗儿,你把碗抱起吃,我不说你。”
陈鸿军早就习惯了妻子的指桑骂槐,充耳不闻,绷着脸对陈川道:“你平时就这个德性?”
陈川不解:“我咋了?这不是我妈买的豆腐脑好吃嘛。”
陈鸿军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吉灵云道:“你儿子回家不就图个松快吗!就你!儿子回了家都还不想让他好过!”
陈川古怪地看了他妈一眼,怀疑刚才接的那个电话是不是做梦。吉灵云的那通电话既没有来由,也没有去向,电话里说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回到家却带来了早餐,完全就是一个慈母。
不料吉灵云这番话,却好似往陈鸿军这盆半熄的炭火里面浇了一勺油,火势“蓬”的就蹿起来了。陈鸿军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吼道:“你少在旁边唧唧歪歪!不惹你你还没完没了!都是被你惯得!”他把陈川一指,“你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
陈川在家确实太放松了一点。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散发着衣柜底层的陈年味道,也不知是哪一年的旧衣服。一条宽松的印着骷髅的大裤衩子,还是高三玩乐队的时候买的。身上混杂着隔夜的酒气,头发跟鸡窝一样。
陈川对他爸既有几分敬也有几分畏,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敢在家当孙悟空以下犯上大闹天宫,现在接了家里的生意,反而在他爸面前更像个大孝子了。
他放下碗起身:“我现在就去洗,总行了吧?”
吉灵云拿起梳子给猫梳毛,猫想跑,被她打了一巴掌按住,忿忿道:“就你一天到晚掉毛,掉得到处都是!叫!叫什么叫!”
陈鸿军说:“坐下!”他盯着陈川的一脸颓唐样儿,恨铁不成钢地骂:“一天到晚花间酒丛的,真把自己当情圣了。”
陈川丧而气弱地抗议:“爸,我是回来跟你商量的,早晓得要挨撅我就不回来了。”
陈鸿军一拍桌子:“你也不想想怎么会到这个地步!还不都是你满脑子就想着些情情爱爱!之前就跟你说,跟季家修屋不要搞得太顶真了,你倒好,你还把康宗发搞起去给她们修!现在好了吧,人家不打算走了,我听康宗发说,她还要出两倍价钱,让他帮忙把整个老屋都翻新一遍!”
陈川只觉得委屈不平:“要你这么说的话,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姓徐的太着急!他们哪怕迟两天再去跟陈保江他们讲,季辞也不至于被她家婆发病吓到。她留下来还不都是因为家婆!”
陈鸿军高声道:“那有什么办法!”他脸色变得更黑了,乌云压城一样,“我看徐晓斌现在是疯了。”
“怎么疯了?”陈川问。
陈鸿军道:“昨天我跟那个在省发改委的战友打电话,他给我通了个气,说上面很可能明年年初就要推新政策,强制关停污染严重的采石场和矿场。”
陈川说:“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吧?一直说要治理环境,淘汰落后产能,口号都喊了几年了,还不都照样开。”
“这回说是要来真的,小规模的必须全部关停,一个都不许再开。”
“那姓徐的厂子不要关一片?上回柯凡跟我吃饭的时候还没提这个事。”
陈鸿军点头:“照理说是的,柯凡肯定不会跟你说这些。你晓得徐晓斌怎么打算吗?”
“怎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