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韩利初的评价。
他就是个不到十二的男孩儿,最多动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他根本不理解韩利初为什么那样,他开始哭闹,换来被关书房里静静思过,写完检讨书才能出。
为了培养温诚能静心,韩利初请书法老师一对一教他,一张半熟宣纸,笔、墨、砚,让他站那儿拧住笔尖画圆圈,一圈套一圈,不能喊累,手不能抖,画得不圆就罚站。
这练功夫很磨人的,稍有不耐,心里就和爬满蚂蚁一样难受煎熬。
后来韩利初说,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才会主动放弃好工作,放弃升职加薪的机会。
幼小的心灵被蒙上一层重重的负罪感。
在学校他不敢抬头,一本本的卷子,一套套的练习册,把他埋起来,像个书呆子一样刷题,中指和小拇指那块起茧子,写多了会疼。
他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第三名不够努力,第二名粗心了,第一名才是他必须要争取的。
这句话像笼子一样,把温诚死死禁锢。
他活在别人嘴里。
始终压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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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几上那杯大麦茶从滚烫变得温热,水蒸气渐渐消失。
“那后来呢。”许久,宋槐开口。
“按照人生的轨迹,别人给我规划好的路线,中考,高考,上名牌大学,考研,还有各种证书。”
水到渠成的人生轨迹,大部分父母心中最佳选择,他不负所望,一路重点,从初中到高中。
可高考那年,韩利初确诊肺癌,症结可能为常年情绪不稳定,吸入油烟中巴豆醛等有害物质,加上本身家族基因。
从前他最烦韩利初说教,好像自己和母亲根本没血缘关系,否则怎么会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高考后温诚有todolist,第一条就是——离开家,离开韩利初,去一个自由的城市定居。
当韩利初真正要永远离开,温诚才意识到自己多爱她,有些亲情像空气,你习惯她在生活中,因为太普通所以不觉得奢侈,真正消失后,你会缺氧,窒息,你会发现——她重要,离不开,密不可分。
寡淡枯燥的学习生涯,硬生生被抹上戏剧色彩,温诚坐在病房外只能感到无助,眼看着即将熬出头的人生,又马上坠入黑暗。
回想韩利初躺在病床上,平时那么生龙活虎的人,竟然露出无比憔悴一面,所有冲击和割裂都无法变成后悔药,让他回到过去。
小时候总以为人在慢慢长大,直到温诚借钱时发现,长大是一瞬间。
家里所有存款都交给医院,请北京甚至国外私人医生靶向治疗,花钱如流水,每天好几万,更像往壁炉里添柴火,到最后只能四处借,温诚主动挨家挨户的跑,打电话问亲戚,朋友甚至老师借钱。
他母亲是严厉,不会教育孩子,但她也没做错什么。
谁都没错,谁都不是坏人,人性是复杂的,有沟壑,每个人都有缺点。
医院手术就像吸血鬼,把人的精气神儿全吞没了。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韩利初,瘦的跟什么似的,说话也气若游丝,头发全没了,明明那么好强又严厉的一个女人,现在只剩颓败,被病痛折磨的,他多希望她再像以前一样,哪怕骂他打他。
韩利初真的要去世了,温诚逼迫自己慢慢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