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讨厌酒。
她想起槐林县那间麻将馆,每天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混杂烟酒,男人们又偏偏选茅台,买不起真的,就喝几百一杯的假酒撑场面,那味道浓烈刺鼻,像臭水沟淤泥中捞上来的,也像冰箱断电后,腐烂在里面的萝卜白菜。
不过下一秒,他邀请她上车。
“十一点了,好心送你一趟,”他偏头示意,银光乍泄铺陈车门,线条感衬托那分明腕骨,“上。”
话说的特别简短。
宋槐没过多诧异,平淡的从前绕到副驾,经过车牌还看了眼,蓝底白字的海A。
温诚视线追随着,看她还真就脸不红心不跳的朝副驾走来了。
她开门侧身坐进去,找了半天才系好安全带,手机塞裤子口袋里,看温诚悠哉的坐着,只有一点淡淡的酒味,倒是不难闻。
“开化区?”
“嗯,就是洗车店那条辅路。”
“辅路边有小区么?”
“我打车也不会让司机直接送到目的地。”
宋槐是这么解释的。
她不想多嘴,说自己留宿于季鹏飞那家火锅店的沙发角落,是为在高消费的城市中省点钱,她什么地方都睡过,之前槐林二中的宿舍硬板床,其他同学都铺床褥,就她两层薄床单。家楼道的台阶,潮湿阴冷满地烟头,邻居家的伸缩弹簧床,稍微翻身就咯吱作响。
再多的秘密藏于心底,绝不可能让外人看见,世界上坏人太多了,尤其是开车的这位。
在望海生活有两三年,温诚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巷,并不记得那条辅路边上有什么小区,但他没问,直接踩油门驾驶。
车披拂夜色穿梭马路间,最终还是耐不住,“你的意思是,怕我记住你地址?然后违法乱纪?”
“安全常识。”
他单手抻着方向盘,不禁笑出声,“风险防范意识?”
“防范男人意识,而且你在酒驾,你已经开始乱纪了。”
“。。。告诉你,我没喝酒。”
宋槐没接话。
看看,这就开始扣帽子了。
他不明白她什么立场,大脑表面皱纹多少条,下一秒还会蹦出哪句歪理邪说,他也可以感受出自己正在被嫌弃,被防范,被当作坏男人。
“我很像有前科的人?你见过有前科的么?就在这猜,很冒昧。”
温诚没想到她会说,“见过。”眉毛一挑,又告诉她,“那也别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对陌生的。。。”男人,宋槐没说后两个字。
到此两人瞬间无话。
温诚从不酒后驾驶,开车向来很稳,首次被人误会揪小辫子还说成违法乱纪,这感觉很不好受,她有病没病?凭什么造谣一张嘴。
汽车匀速行驶,窗边绿化带树木飞速倒退,路灯光影挨个从他们脸上略过,望海树木虬劲,树干挺拔,枝干盘曲有力极具生命性。温诚再扫视一下宋槐,注意到那条胳膊类似于冬天枯黄的枝叶,尤其她皮肤白,更凸显手腕青色动脉,像叶片细小的经络。
“你不是本地人。”陈述句。
“重要么?”
宋槐终于做了疑惑的面部微表情,转头看他一眼。
“闲聊,随口一问而已,”他说,“我觉得,你适合西伯利亚,局部地区属于寒带苔原气候,最冷零下七十度,知道为什么?因为你这个人就冷,不好相处,生活中没人愿意和你做朋友,想要有好人缘,你得改改你那性格。”
“为什么。”宋槐问。
宋槐有个毛病,就是别人一数落她,挑她毛病,手心就会冒冷汗,现在也一样。
“我的建议,当然了,你也可以不接纳。”
“谢谢,不接纳,”她指尖捏紧安全带,掌心全是汗,“请靠边停一下我想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