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起郁卿手臂,将她提起来拦腰抱到床上,揽在怀里,温声道:
“你若实在害怕,就不要想了。”
郁卿努力收拾自己的情绪,埋在他心口闷闷道:“不想,事情也不能凭空消失啊,哭是哭,办法还是要努力想。”
“那就待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不要去看他,不要回忆这件事,也不要担心什么后果。”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拭去郁卿眼下的泪痕,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句,“你不要再哭了。”
案前幽微的烛火停止摇动,静谧地散发着昏黄。
郁卿抬起头,一动不动望着他,心中好似也亮起一点暖光,四肢百骸的冰冷忽得被他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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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推动轮椅出去了一趟,很快便回来,告诉郁卿明晚之前别去西墙旁。
郁卿毛骨悚然,并没问他做了什么,但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谢临渊躺在她身侧,很难忽视她持续的响动,便问:“还害怕?”
郁卿轻轻嗯了一声,一闭眼脑海中反复闪现管事狰狞的脸,断指的画面,她强压住心中的不安,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我安静一点。”
谢临渊闭着眼,没有回答,长指轻轻勾来她的手牵住,却一瞬间感到她更加急切握住他。
郁卿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两只手都抱住他的手腕,随后整个人都贴到他手臂上,像一只抱着树的松鼠。
谢临渊没有动,任由她抱着。
片刻后,郁卿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只这一次。”
谢临渊好似心情愉悦了不少:“什么一次?”
黑暗中,郁卿凑近了,带着淡淡暖香的气息在他耳畔拂过:“这是我对自己说的,就这一次。”
林渊这样温柔,却为了保护她,手中沾满鲜血。
郁卿永远不会忘记,他拽住管事发髻,持刀截断手指时双目赤红,面如寒霜,好似炼狱中的修罗恶鬼。
可他也用这双手,擦去她的眼泪,劈好烧火做饭的柴,点灯待她归家。
就这一次,没有下一次。
她攥紧衣袖,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对他讲:“我要变得更厉害一点,也保护你,让你做一辈子的谦谦君子。”
此话言罢,陋室陷入良久的静默。
黑暗是公平的,郁卿看不见谢临渊的神色,谢临渊亦是如此。
只听得彼此的声息起伏,直到一方的支撑不住,渐渐弱下去,谢临渊才缓缓睁开眼。
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心中不知作何滋味,甚至还无端升起一种怪异矛盾的情绪。
只一刹那,他忽然笑得讽刺。谢临渊何时是君子了?脑海中闪过他曾见过一张张绝望的脸,有敌人的,也有亲友的。他们怒骂他,诅咒他不得好死,厌恶他,恐惧他,哀求他放生,卑贱地奉承他,企图讨到一点好处。
他不需要保护,弱者才需要强者的垂怜。
谢临渊轻轻拨弄着郁卿的手指,忽然有些期待她看见他真实模样,想必也厌恶至极,失望至极。
她注定要失望的。
这是她识人不清应付的代价。
这一晚上,他感到身侧人频繁地做着噩梦,时而哭时而瑟缩,口中还念着什么“爸爸妈妈”“摆脱剧情”“狗比男主”。
谢临渊听了好一阵胡话,烦躁地想叫醒她,伸手却触碰到濡湿的枕角。
他忽然改了主意,将她拢到身前,轻轻安抚着她清薄瘦弱的后背,直到颤栗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