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郁卿坐在矮凳上,不知何时,脑袋趴在榻边睡着了。
当夜她就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将她挪到榻上,冰凉的手触碰她额头,念了什么又离开。郁卿贪图那一片凉意,呢喃着让他别走。
恍惚之间,刘大夫怒斥声好似响起:“你家娘子可真是厉害,绳子都嵌进胳膊的肉里了也要把你送过来,大雪天里走这么久,力竭而死听说过没?手脚再冻一会儿就冻掉了,你看看她……”
郁卿极力想说些什么,出口确实含糊不清的哼声。
这一夜她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见她其实已经死在风雪里了。清晨镇上的守卫发现她的尸体和林渊紧拥在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而自己以灵魂的状态站在旁边流泪。
郁卿又梦见林渊的眼睛和腿伤都好了,说带她回家,可他们走了很久,路过许多城镇,却总也走不到江都。
最后她梦见自己回家了,一睁眼发现老师还在讲台上念叨。午后的教室闷热,黑板上书写的粉笔吱吱呀呀,同桌昏昏欲睡,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
梦里好像有一双手为她轻轻拭去眼泪,又喂她吃苦苦的水。郁卿不想吃,他还要掰着她的下巴喂,用不耐烦地语气哄着她。
郁卿好生气,想睁眼看清他是谁,眼皮却似千斤重,恍惚间又睡过去了。
这场雪落了整整两日,一半屋门都被雪封住。白山镇外甚至有不少地方都闹了雪灾,人们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定是上天降下的兆象。
白山镇下的还算少,人们忙碌着铲雪除冰,又过了两三日,雪才渐渐化了些。
郁卿醒来时,只觉得手脚酸软无力,不似长在她身上。陌生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小床,一个只旧柜,一桌一椅。床铺被热墙哄得暖和,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药香。
她唤了声:“有人么?”却发现嗓子干哑,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坐起身揉了揉脸,渐渐清醒不少,甚至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林渊又怎样了。
她穿好棉衣,打开屋门。
白雪融了天光,霎时映入进她眼里。
郁卿眯起眼往外看去,庭院中有一树,冬枝低垂,冠着饱满的白雪。年轻郎君单手扶过粗糙树干,惊落碎雪荡在冬风里,茸茸落在他衣角。他阖目静立,与玉树琼花相照,确可谓风流缊藉,令人观之自惭形秽。
听见屋门声,他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她的方向。
郁卿没读过太多书,一想到她将与林渊这般郎君携手共渡,心中同时泛起羞涩和强烈的喜悦。
她双眸亮晶晶,控制不住脚步,笑着奔向他:“林渊!”
“先进屋。”林渊皱起眉,深深望向她的位置,“怎么一醒就出来吹风。”
“我穿着棉服嘛不冷。”
郁卿放慢了脚步,踩着嘎吱嘎吱的雪来到他身前,清了清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七日。”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么能睡,难怪刚起来时有点晕晕乎乎的,手脚还没力气。
“那你呢?你何时醒来的?你感觉怎样?刘大夫有没有说你身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