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澈垂眸看她片刻,神色如常地扶着她起身洗漱,待用过早膳便唤来王忠,低声道:“去寻沈老宗主,就说朕四年前同他提过的蛊虫今日可交给朕了。”
王忠闻言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曾伺候过太上皇,听闻当年太后在裴府生育第二子时难产,太上皇便曾用过一种蛊,将太后分娩的痛楚移至自己身上。
太后费了一日一夜才将那裴璟将军的骨肉生下,太上皇便在宫里疼了一日一夜。
忆及那两位贵主当年的恩恩怨怨,王忠不由一阵唏嘘,依命退了下去,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将一个玉葫芦瓶带了回来。
苏吟要喝的安胎药已然熬好,宁知澈将细如药粉的子蛊下入药中喂给苏吟服下,母蛊则种在他自己身上。
两刻钟过后,苏吟忽然蹙了蹙眉。
宁知澈立时问道:“怎么了?”
“无事。”苏吟语气迟疑,“只是……我方才小腿还疼得厉害,如今却突然好受了不少。”
宁知澈淡淡一笑,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那就好。”
分娩
三个月很快过去。
七月里御花园荷香最馥郁的那日,苏吟终于发动了。
因是头一胎,苏吟又曾见过手帕交谢落窈生女时的惨状,彼时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来谢落窈连叫的力气都没了,疼晕过去又被稳婆弄醒,费了一日一夜才将孩子生下,场面实在吓人,纵是她已做了数月的准备,对孩儿出世满怀期待,可到了这一刻仍是不免有些害怕,怕到忍不住拽住宁知澈的宽袖,却不敢用力。
产房不吉利,连寻常大户人家的公子都不会进去,更何况宁知澈还是天子,国运系于他一人之身。
蛊虫将苏吟九分的疼痛转移到了宁知澈身上,他深知纵是男人也难以承受妇人分娩时遭受的剧痛,不愿在苏吟面前失态,又怕她觉察出不对,本想去侧殿坐一坐,但此刻回身望着苏吟那双盈盈泪眼,步子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她很怕。
宁知澈心里揪疼,坐在床边的圈椅上,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什么话都没说,但眼里的温柔满到快要溢出来,且不知为何今日分娩远远没有预想中的痛,帘外又有太医院的一众国手守着,苏吟渐渐定下心神,依照接生嬷嬷的话使劲。
此番选的接生嬷嬷个个都有二十来年的经验,不知曾助多少妃嫔和宗妇平安诞下子女,什么样的产子情状都见过,但见这位被皇帝藏在宫里的美人分明不像是个好生养的,此刻脸蛋却面色红润,只因长时间使劲儿而出了些香汗,半点不似寻常妇人生子时那样痛到面容扭曲、惨叫连连,反倒是守在床边的皇帝额上冒着冷汗,床上躺着的夫人每用一次力,皇帝的脸色便苍白两分,仿佛疼的不是那位夫人而是皇帝似的,不禁纷纷暗暗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