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和门那古老而庄严的殿堂内外,一股寒冽之气悄然弥漫,伴随着一串串冷冽如冰晶碎裂般的声音。它们在空中回荡,宛若远古钟鼓的沉鸣,每一击都重重地撼动着在场群臣的心扉,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四周,万籁俱寂,唯有那冰冷的回响,宛若肃杀之气,在空旷的宫宇间穿梭,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与不安。群臣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揣测,自古无情帝王家,此番举动,究竟意欲何为?就在这沉闷至极的氛围中,一道历经风霜却依旧坚韧不拔的苍老之声,如同荒漠中偶遇的清泉,突兀而坚决地打破了沉寂:“陛下,国难如潮,汹涌澎湃,吾等身为朝廷肱骨,自当挺身而出,捐资献物,以解国难,此乃臣子本分,无可非议也。”说话者,蒋允仪,年近古稀,岁月如刀催人老,杀不尽赤肝忠胆报国心,却也赋予了他一双洞察世事的慧眼和一颗矢志不渝的忠臣之心。昔日郧阳一役的挫败,虽让他一度沉沦,却因其在清除阉党之乱中的卓越贡献,得以被崇祯皇帝赦免,重获天恩。虽未能再领兵征战,他却以言官之职,继续在朝堂之上,为正义发声,为苍生请命。随着蒋允仪的话语落下,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其余言官们纷纷响应,或慷慨激昂,或义正辞严,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在这太和门内外回荡,展现出了文人士大夫在国难面前的担当与风骨。然而,在这股力量之中,也隐约透出一丝忧虑与质疑——陛下此举,是否过于严苛,以至于有违仁君之道?历史的长河悠悠,暴君之名,岂是轻易可担?"陛下圣明,臣等斗胆,恳请陛下垂怜吾等臣子之心,慎重考虑,撤销此令!"蒋允仪话音未落,其余东林党人纷纷响应,如同秋日落叶,随风而聚,共鸣之声响彻大殿。五百万之巨,非等闲之物,古人云:“财帛动人心,鸟为食亡,人亦难免。”看似我们身着官袍,心系苍生,实则在这尘世之中,谁又能超脱于柴米油盐之外?更何况,我大明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区区二百万两白银,此等数目,实乃难以承受之重。非是不愿慷慨解囊,实则是此举一出,恐令天下百姓误以为吾等臣子皆为贪墨之徒,一旦名声扫地,遗祸无穷。士人清誉,重于泰山,尤其是东林一脉,向来以清廉自诩,岂能与那阉党同流合污,贪赃枉法?我等之交游往来,皆是君子之谊,非金钱所能衡量。陛下虽性情淡泊,然时有犹豫之态,今日我等联袂陈情,共筑铜墙铁壁,望陛下能感我等拳拳之心,收回那令人生畏之旨意。人心所向,众志成城,古语有云:“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即便龙椅高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亦需顺应民意,方能长治久安。此等施压,虽质朴无华,却直击人心,实为当下最切要之策也。在历史的长河中,能如洪武大帝朱元璋那般,于重重压力之下屹立不倒,逆流勇进,独掌乾坤者,实属凤毛麟角。而今,这股无形的重压,宛若后世汹涌澎湃的网络风暴,裹挟着道德的枷锁,扑面而来,令人窒息。若非朱由检身负帝王之尊与穿越之魂的双重光环,加之对大明未来命运的洞若观火,或许,他亦难逃被这洪流吞噬的命运,最终只能向那群喋喋不休的大臣们妥协,让历史的悲剧重演。然而,他深知自己结局乃是那位即将在煤山之上,那棵见证了无数沧桑的老槐树下,结束生命的崇祯皇帝。这份认知,如同锋利的剑刃,斩断了所有犹豫与迟疑。面对杨嗣昌那看似精妙绝伦,实则暗藏危机的临时国策,他心中自有丘壑,懂得如何在复杂局势中做出最为决绝的抉择,而非盲目接纳一切。正如那精心雕琢的棋盘,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方能布局制胜。望着眼前这些或激昂或愤慨的大臣们,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蒋御史,卿等所言,亦有所闻。杨阁老曾虑及国库空虚,难以两线作战,故提议与建奴议和,以全力剿灭关内流寇。然卿等却视此为卖国之行,言辞凿凿,情感激昂。”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房,让人无法忽视。在这场惊心动魄、波谲云诡的权力博弈之战里,朱由检宛如一位深谋远虑且沉着冷静的弈者,正全神贯注地布局落子。他决心凭借自身独特的谋略与智慧,去重新书写大明王朝那充满变数的未来命运。即便前方道路崎岖难行,布满荆棘险阻,他也毫不畏惧,毅然决然地奋勇向前,绝不给人生留下丝毫悔恨与遗憾。"即便是朕本人,内心深处也深感认同:我泱泱华夏之大国,怎能尚未开战便轻言和议?即便真到了必须和谈之时,也务必要让那些来自关外的蛮夷之人清楚明白,大明帝国的赫赫天威岂容轻易侵犯!",!然而,正如内阁首辅杨大人所忧虑那般,战争绝非一场简单轻松的游戏,此次战役过后,来年针对流寇土匪的围剿行动势必会遭受重大冲击不仅如此,当前全国各地灾祸频发,饥荒肆虐,百姓们深陷水深火热的苦难之中,而整个大明王朝更是处处急需资金支持。此时此刻,就连朕的皇家金库也早已空空如也,点滴不剩啊!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由检稍稍顿住了话语,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蒋允仪身上,眼神之中闪烁着一丝威严与质问之意,仿佛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其内心深处一般,缓声道:“蒋御史啊,你倒是给朕说说看,朕究竟能从何处弄到如此巨额的钱财呢?”面对朱由检这般凌厉的注视,蒋允仪的面色不禁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起来,但他仍旧强自镇定地挺直了身躯,高昂着头颅回应道:“此次战役乃是建奴入侵我大明边关所引发的祸患,而杨阁老既不愿动用剿饷,那么理应在全国各地额外加收辽饷才对呀!”“没错!像山东、江西、江南以及湖广等地,受灾情况并不算十分严重,当地百姓生活也颇为富庶。只要陛下您下令在这些地区加重征收辽饷,这银钱之事岂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得到解决了么?”伴随着蒋允仪这番话刚一说完,立刻便有一人出声附和道。需知这所谓的辽饷,乃是自从建奴兴起导致边关出现忧患之后,于万历年间新增设的一种赋税项目。每年需要征收的数额高达二百四十万两白银之巨,有时甚至还会超出这个数目不少呢!谈及剿饷,这无疑是朝廷为平息烽火连天的农民起义,而强行加诸于民的沉重负担。它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大明王朝的财政天平骤然失衡,每年的税赋,竟在不经意间翻了两番乃至三倍,压得民间喘不过气来。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重负,并未均匀地落在每个人的肩头。那些坐拥广袤田产的大地主们,岂能轻易咽下这苦果?他们或是以金银开路,编织出一张张错综复杂的贿赂之网;或是凭借家族盘根错节的势力,轻而易举地将这份重负转嫁到了自耕农与小地主的脆弱脊梁之上。于是,那些本已在天灾人祸中摇摇欲坠的农户,更是雪上加霜,他们的土地被剥夺,家园被侵蚀,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代人的心血化为乌有,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他们或是沦为地主的依附,苟延残喘;或是踏上流亡之路,成为了起义军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誓要在这乱世中寻求一线生机。而大明王朝,以举国之力,几乎是以透支未来的方式筹集的军饷,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在层层贪腐的暗流之中。那些本该激励士气、稳固边疆的银两,最终能真正落入士兵手中的,怕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留下的只是无尽的失望与愤懑。大明王朝,真就穷途末路了吗?非也!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上,实则隐藏着无尽的财富与贪婪。那些满口仁义道德、道貌岸然的官员们,背地里却利用手中的权力,编织着一张张贪婪的网,将民脂民膏源源不断地收入囊中。他们的钱袋鼓胀,而国家的根基却在无声中腐朽、崩塌。这,便是大明王朝所面临的困局,一个由贪婪与不公编织而成的死循环,将王朝一步步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即便是那些被人们称赞为清正廉洁的官员们,他们所拥有的土地数量也是极为庞大的,并且还纷纷购置商业产业。他们的生活简直比朱由检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还要舒适惬意、有滋有味。要知道,大明朝的商税实在是少得令人发指啊!商业活动本身就是利润丰厚无比的行当,然而大明朝对于商业征收的税款,竟然仅仅只有区区三厘而已!换算一下,也就是每三十份收入只需缴纳一份税款,换句话说,其税率不过才百分之三点多罢了。这样的税率也许与农业税收相差无几,但是像那种额外增加的税款负担,例如用于抵御辽东外敌入侵的辽饷以及剿灭叛乱所需的剿饷等等,根本就不会分摊到商人的头上。熟悉历史的他可是记忆犹新呐,待到后来李自成率领大军攻入北京城的时候,从这些达官贵人的家中,居然搜刮出了整整三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北京作为大明朝的都城,固然有着众多的官员存在,但说到底它也只不过是一座城市罢了!可就是这么一群人,一个个人家都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然而当国家面临危难之际,他们却又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拼命地哭诉着贫穷。想要增加赋税?行啊,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把钱掏出来,那么朕也就遂了你们的心愿好了!“既然各位爱卿人人都如此清正廉洁,那么也就只好按照蒋御史所说的去办了。”“陛下圣明!”,!太和殿前,晨光微露,群臣面色各异,正沉浸在皇帝妥协的微妙喜悦之中,仿佛那沉甸甸的银两已悄然落入掌心,温热而实在。然而,这份宁静未及蔓延,便被崇祯皇帝朱由检那穿透云霄、冷峻如冰的话语骤然打破。“回溯神宗盛世,辽饷之累,已历二十春秋,其重,皆转嫁于耕田之民,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的话语,如同冬日寒风,拂过每一颗躁动的心。“我大明,根基在于农耕,而今,天灾频仍,人祸不息,百姓食不果腹,朕心何忍,再添其负?”言毕,朱由检的目光扫过群臣,深邃而复杂,似在寻求共鸣,又似在宣告决心。“故而,朕意已决,欲将这份历史的重担,转由商户们共担,以补二十年来辽饷之空缺。”此言一出,太和门前仿佛被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议论之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成国公朱纯辰,性情直率,率先挺身而出,声如洪钟:“陛下,此举万万不可!自太祖开国以来,商户便被视为末流,商税轻至三厘,此乃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更张!”他的言辞间,满是对传统的坚守与敬畏。蒋允仪紧随其后,面容严峻,言辞恳切:“陛下,祖制深邃,维系国本,轻易更动,恐生祸端,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他的话语,如同警钟,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陛下,岂能以九五之尊,与商贾争利?此非明君所为!”群臣纷纷附和,声音此起彼伏,情绪激昂,仿佛朱由检的决定,已触及了他们心中最不可触碰的底线。一时间,太和殿前,风云变色,一场关于国策、关于传统、关于公平的激烈辩论,悄然拉开序幕。:()明朝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