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轻描淡写,这样的陈述。字字句句,呼吸的停顿都在戳着姜仪的五脏六腑。姜仪第一次这样痛恨起自己的口不择言,想要说话,又被骤然吸入的空气呛住,弓着腰咳了许久,才止住那股想要干呕的欲望。
“……”他向后倒退几步,讲不出一个字。
沉默,沉默,没有止境的沉默。
沉默里的每一秒都是锥心,是祈云扎向他自己的刺。不对,那是姜仪自己亲手扎进去的,沾着流淌的鲜血,蜿蜒的,终于在两年后的今天,穿透祈云的血肉,刺进了姜仪自己的身体里。
“不,不。”姜仪迟钝的,用力地摆着头。他停止落泪,只会呆呆地看着祈云了。他努力地想要从对方眼里看见什么别的情绪,譬如厌恶,譬如憎恨。
可是没有,他只是单纯的疑惑,单纯的发问。
祈云自己都不在乎了,他坦然接受自己的信息素不为姜仪所喜的事实,当成理所当然,这是客观的事实,他是真的无所谓。
“……你是生病了,是不是?”姜仪弓下身子,他不能站直,站直需要耗费太大的精力,他好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也想捂住耳朵和嘴巴。封闭无感的话,还会这么难过吗?
他自说自话,狠狠锤了下喘不上气的胸口,眼睑通红的吓人,整个眼皮都泛着红,看起来一点都不体面,没有任何风度可言。
姜仪装不了,他根本一秒都装不了。他早就把自己逼疯了,他是个疯子。伪装什么时候会这么累,面具戴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变成那样了吗?
他会吓到祈云的,oga面部神经质地抽了两下,因为过于紧绷。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努力吸气,想让情绪平复下来:“你只是生病了……休息好了,就可以恢复了,对吗?”
“我看着你,你是想要睡吗。”姜仪直起身,生生逼着自己弯下眼睛,用平静的语调轻声哄:“祈云,别害怕我。”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请夸我,我三更~想要海星~
◇“自杀。”
祈云平静地,注视了明显情绪已经处于失控边缘的姜仪一会儿,不太明显地勾了下唇。
说不上来什么情绪,但是无端的,祈云想要笑。
他张了下嘴,想要出声讽刺两句什么,还想说“别演了”。心底压抑不住的恶毒从五脏六腑席卷而来,嘲笑姜仪此刻的狼狈。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祈云只是垂下眼去,双唇动了动,说:“没有。”
他很轻抬了下嘴角,身上的肌肉松懈下去,靠着身后的门框。身子掩在房间角落的阴影下,落在暗处里,看起来覆上一层挥之不去的薄纱,摸不着,更看不透。
姜仪感受不到实感。他在商场上勾心斗角这么些年,其实早就对虚情假意司空见惯,明明是最擅长伪装的人,却在面对祈云时候,骤然失去了辨别真伪的能力。
所以他真的笑出来,说“好”。
只要不害怕他,那就是好的。
“进来吧,”祈云转过身去,用行动替他让开一条路,他背对着姜仪,oga看不见他的眼神,只听见声有些疲惫的:“想睡了。”
很没什么起伏的一句话,但姜仪犹如得到指令,眼眸在瞬间被点亮,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他抬手,指尖触上脖颈的腺体,那里微微发烫,因为对alpha轻描淡写话语里,对于自己信息素的渴求。短时间内释放了太久的信息素,不管再高阶,也都是需要耗费精力的。腺体隐隐作痛,姜仪稍加用力,指腹向下压了一下,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里的疼痛,逼迫似的再挤出一点来。
后知后觉的总才是痛的,姜仪眉眼压着,有点出神地想,原来释放长时间的信息素,也是会疼的。
他记得从前每个睡不着的夜晚里,最后伴随自己入眠的,都是熟悉的,带着乌木沉香的焚香味。
姜仪不承认自己对alpha信息素的贪恋。他别扭又扭曲,从来没说过,那样的气味,对他来说其实是独特的。安稳而沉寂,常常盘旋在鼻梢,浸透夜晚的梦境。
那个时候,祈云的眉眼从来温和,宽大的手掌覆在他的脊背,很有耐心地哄他睡着。他没说过疼。
那自己就不能疼。姜仪再一次调动腺体,放出温润的酒香,无言地蹲下身子,趴在床的边角,同祈云相对。
“蹲着不累吗?”祈云睫毛扇了扇,闭着眼睛都感受到来自姜仪的,有些灼热的视线。他没睁开,依旧闭着眼,但轻声道:“上来吧,躺着。”
那股灼热的视线短暂地停滞了少时,祈云闭着眼,所以听觉格外放大。屋内拉着窗帘,黑暗中的窸窸窣窣声响传来,是被褥被人小心翼翼地掀开,弓着身子缩上来的动静。
姜仪壮着胆子,脸蒙在被子里,还是没敢和人对视,只缩在其中,用气音说:“好。”
他顿了顿,又问:“你冷不冷?空调温度够吗。”
其实够热了,姜仪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出汗。但大概是过于紧张,又或许是激动,亢奋的肾上腺素作用下,导致身体连感受温度的能力都失去。
“没,”祈云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意识到现在一片黑暗,所以还是出了声。倦意已经席卷他的大脑,他拧着眉头,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终于染上了点算得上鲜活的情绪,那是睡觉被打扰的不耐:“别说话了。”
姜仪攥了攥被子角,眼睛弯了弯,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祈云还会对自己发火,这是好事。他忍了一下,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只稍微张了张嘴,用口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