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雪分明从起床后什么也没吃,却忘了饿,一双手只用来理牌。
一局又一局玩下来,赢了不见她多高兴,输了倒是笑微微的要再来。旁人半是眼红半开玩笑地说她像和钱有仇一样,她也不恼,很和气的点头称是,引得大伙儿都乐了,说唐小姐最是幽默。
她也跟着乐,心里想道:“可不是有仇?”
她总幻想着哪天输个大的,大到金祉天倾家荡产也堵不上这个亏空,那就好了,两人就白茫茫一片干净了——省得像现在一样相对着互相折磨,时间久了简直不知道谁更面目可憎些。可是没输过大的,金祉天也像个时刻在准备过冬的仓鼠似的,源源不断地进账,财富被累积得越来越可观。
还是出来玩好,真热闹,什么烦恼困苦都在嬉笑喧嚷中淡化了。
唐瑞雪对面墙壁上就有一面挂钟,但她还是忘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后,忽然有个身影直奔他们这张牌桌而来,还险些撞到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
侍应生惊呼一声,唐瑞雪这才把视线从牌面上抽离开来,随后发现那个横冲直撞的莽夫她认识,是梁煜。
梁煜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生气委屈,还是总算找到了唐瑞雪太过高兴激动,也或者都有。
“唐小姐,好巧,在这里碰到你了。”
牌桌上的众人都静默下来,好奇的望向这张陌生面孔。
唐瑞雪突然感觉头很痛,扔了牌站起来,她拉了梁煜就走。
开牌局的小厅乌烟瘴气,跳舞的大厅也人多眼杂,她四处看了看,最后将梁煜拽进一间女客用的化妆室。
反锁上门后她抬头望向眼前小牛似倔头倔脑的青年:“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会在这儿?当然是为了找你啊。”梁煜很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说你会去学校找我,可是我等了半个月你都没有来,我只好来这里碰运气!”
几个月前唐瑞雪和梁煜去看电影,那是部爱情喜剧片。里面周璇演秋香,秋香是相府的侍女,在庙里求签时遇上了唐伯虎。唐伯虎对秋香一见钟情,爱得不能自拔,于是更名换姓卖身相府做书童去追求。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梁煜,怀疑他也像演电影似的,莫名其妙就爱上自己了。若真如此的话,那她可没有电影里的喜能演给他看。
心思转了转,唐瑞雪故意老气横秋地开口:“小梁,既然开学了就好好念书,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梁煜到底是幼稚,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立刻急冲冲地朝她嚷道:“什么意思?莫非你要说你是为了不打扰我念书才无故消失那么久的吗?学校里的功课我自会好好做,不会耽误,你不必用这种理由来搪塞我!”
唐瑞雪垂下眼睛,发现自己的衣服方才坐皱了,仔细抚平褶皱后才说:“别生气,我没有搪塞你的意思。只是朋友之间要互相体谅,我体谅你课业繁重,不去打扰你;你也该体谅我有事忙,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朋友?我们明明…”梁煜眼底简直是惊惧,仿佛听了什么骇人的东西,顿了半分钟才继续说下去,“那天…你分明抱了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恋人了,唐小姐对朋友都是这样吗?你忙的事就是赌博打牌?难道刚刚牌桌上那几位先生也全是你的朋友?”
唐瑞雪暗暗有些后悔,不该招惹梁煜的。她的确是太自私了,贪恋人家的模样就硬把白天的人拉进黑夜,很快又厌了他的稚嫩天真。她是单方面来去如风了,却忘了他才二十岁,正逢一个认真起来会要命的年纪。
“那天是我喝醉了,冒犯了你,对不起。”
梁煜要抓狂了:“倒没听过喝果子露竟也会醉!”
唐瑞雪沉吟片刻:“呃…那天我们吃饭时喝的是果子露没错,我是出门前在家喝醉了。”
“好,我明白了,你当我是傻子。其实你何必?你说清楚,我是不会缠着你的。”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拍在身旁的桌子上,随后打开门锁转身就走。
唐瑞雪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给他的这沓整钞上捆的皮筋都没拆,他没动过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