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然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七十公斤,有肌肉,有爆发力,卯足劲道正对胸口这么一扑,贺致远都扛不住,重心失衡,连栽两步,后背撞上了茶屋的窗户。就听“砰”一声,窗框震动,窗顶的紫藤花化作一场雨,纷纷扬扬洒了他们一身。“贺先生!”颂然不管不顾,一寸也不肯退,牢牢环住贺致远的脖子,把人抱得死紧。贺致远被他孩子气的冲动举止逗笑了,顺势揽住他的腰,掸去落在他衣物与发间的花瓣,温声说:“我在,我在呢……没事了,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嗯,嗯!”颂然用力点头,情绪一下子没收住,鼻子发酸,伏在贺致远肩头狠狠抽泣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把衬衣布料哭湿了一片。贺致远轻轻拍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用宽阔的怀抱接纳他所有的委屈。颂然埋头在他颈间,全身重量都压上来,恨不能嵌进彼此的骨与肉。“贺先生。”他又唤了一声,嗓音粘粘的。“宝贝儿,我在。”回应总是很及时。颂然一颗心软成了没壳的小蜗牛,胳膊搂得更紧了。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被人抱过了,晚上一个人感到冷,只能自己抱自己,想念着那些残存在记忆中的暖意——皮肤带着热度直接相贴,脉搏在底下有力跳动,气味交织,彼此渐生依赖。可终归只是记忆,不能带来真实的温度。他越想念,就越觉得冷,每一寸皮肤都被挖空了,瘙痒难忍,似有万蚁爬过。今天他终于被一个成熟的男人抱进了怀里。对方比他高大,也比他强壮,臂膀与胸膛肌肉坚硬,是一堵推不倒的城墙,雄性荷尔蒙气息又那么浓郁,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如同父亲的保护之于弱小的孩子。颂然听见了轻微的碎裂声,那层镀在他心脏之外、名为“坚强”的保护壳裂开了一道缝。一个幼小的男孩探出脑袋,怯生生走过来,怯生生占据了他的意识,又怯生生抱住贺致远,哭泣着叫了声:“爸爸。”爸爸。这一声很轻,可贺致远听得分明。他没法不心疼。“宝贝,没事了,爸爸陪着你呢。”他抱紧颂然,吻了吻他滚烫的侧颈,“乖,不怕了,有爸爸在,以后都不怕了。”茶屋门口的帘子被人撩开,一个店员出来查看情况,想弄明白刚才那声险些震碎玻璃的巨响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一出门就对上两个男人在窗边拥抱,他眼睛都瞪直了。再一看露脸的那个,店员懵住:“贺,贺先生?”贺致远是这家茶屋的熟客,经常刷脸买单,店员个个都认识他。他以眼神示意“勿扰”,却已经来不及了。颂然被这一声惊动,下意识推开他,慌张往后避了一步,手指抓着裤缝,不知所措地看向店员,一双水湿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对,对不起!贺先生,下回给您七折!”店员鞠了个躬,麻溜地转身躲回茶屋里去了。颂然刚才鬼使神差叫了声“爸爸”,这会儿回过神来,臊得没脸没皮,低着头,压根不敢直视贺致远。“颂然?”贺致远想牵他的手,追近一步,他飞快倒退一步。再追近一步,他再倒退一步。身后就是那座小车站,他退了不过三步,后背悲剧地贴上一堵冰凉的玻璃墙——没路了。这下要死。颂然低垂着目光,看着那双不用问就知道超贵的皮鞋逼到跟前,同时入眼的还有两条笔直的腿,明显比他的长一截——先天劣势,气场输人。贺致远单手插兜,用锃亮的鞋尖轻轻敲了敲颂然的球鞋,朝他的额头吹来一股徐徐热气:“躲什么?”“没,没躲。”贺致远嗤笑:“没躲给我看个额头?”颂然思考了五秒钟,反驳失败,只好硬着头皮抬起了脑袋。严格意义上来说,刚才他飞越马路,一冲一扑一抱三步行云流水,完全没来得及仔细看贺先生的脸,现在才算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直视对方。靠,活的。会呼吸,会眨眼,眉毛还会挑两下——好帅。之前隔着十几米颂然都被电得七荤八素,现在只隔十几厘米,纤毫毕现,他愣愣望着贺致远的五官,心脏在胸腔里扑通乱蹦,礼义廉耻全部扔进煤饼炉,那声羞耻的“爸爸”更是不知丢到哪儿去了。他一秒智商降到零的样子特别有意思,贺致远看笑了。颂然贪恋他的笑容,傻乎乎地说:“你再笑一下?”贺致远于是配合着又笑了一下。这回,颂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伸手攥住贺致远的领带,往下使劲一扯,仰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