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们这是去哪里?”阿喑问乔疏影。
“找个客栈吃饭休息,明日找牙人赁一间院子。玄乙执行任务回来,知道我离开颖王府,定会来找我,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阿喑连连点头,高兴不已。
入夜,陈国公府后院水榭,烛光幽幽将两个对饮之人的身影投在菱花窗上,一个高大挺拔,侧面如削,一个清俊沉稳,颌下留着短须。
正是沈楝与他长兄沈栎。
“延寿坊那间宅子,怎么回事?”兄弟俩喝了几杯酒,沈栎问他。
“无事,就是一群江洋大盗以为宅子长期没人住,想来过夜,正好遇上我。”沈楝拎起酒壶给沈栎斟酒。
沈栎抬眸,静静地盯着他。
“真的,早上通知官府的人去收尸,对比之下发现其中三四个都是朝廷重金悬赏的要犯,让过几天去衙门领赏钱。阿兄若不信,尽可去打听。”沈楝道。
“自你回来,我就发现你心中藏着事。在整个沈家,能相互扶持的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众多弟兄之中,我真正在意的也唯有你。所以,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来与我商量,无需顾虑太多。”沈栎道。
沈楝沉默有顷,抬头道:“阿兄,我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
“我想成亲。”
沈栎一愣,“成亲?与谁成亲?”
“燕婉来。”
沈栎放下刚刚端起的酒杯,凝视着他,问道:“你是何意思?”
“我知道,七年前阿兄就已经告知我,燕婉来死了。但此番我回来,瞧阿耶与继母的样子,似乎还不知燕婉来已死,是阿兄为我封锁了这个消息吧。那日我们一同进宫面圣,圣上提出要将昭德公主下嫁于我,我说我已有婚约,阿兄也默认了。
“阿兄最近心事重重,当是在为我的婚事头疼。要告诉大家燕婉来已死容易,但如今的我官职在身,阿耶就算再不喜我,想来也不会再如当年一般由着你来为我的婚事做主,唯有找到燕婉来,与她成亲,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你是想,弄个假的燕婉来?不成,便是真的燕婉来,于你而言也只有拖累没有助益,何况是假的,又多一重风险。”沈栎反对,“十一,你别着急,阿兄心里有数,断不会在终身大事上委屈了你。”
“阿兄,我愿意。”沈楝道。
“什么叫你愿意?莫非,你已有人选?是谁?”沈栎蹙眉。
“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长得与我的心上人,一模一样。”沈楝饮下杯中酒,以一副坦白的架势看着沈栎道:“阿兄可还记得,七年前,是我写信回来问你燕家的情况,说想解除婚约,你才告诉我说燕婉来已经死了。阿兄可知我为何会突然写信给你?因为那时我遇见了一位小娘子,萌生了与之结亲之意。收到你的回信后,我便想将此事告知于你,可惜,没等到我写第二封家书,蒙城之战就爆发了,她与我同上战场,为了救我,未能生还。”
沈栎看着自己最小的胞弟,自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去了边关十年,此番回家,性情更是变得坚韧冷漠。
但此刻,他的眼中含了泪。
沈楝低下头去,握紧了拳头似是在平复情绪,少倾,复又抬起头来道:“除了她,我谁都不想娶。原本我打算以寻找燕婉来为借口,不再婚娶的。但是我遇见了她。她是颖王府中的一名姬妾,没有身份。我问她是否愿意跟我,她说她愿意。”
“颖王府中的姬妾,要么是妾,要么是婢,怎会没有身份?”沈栎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说她幼时在外流浪,是被颖王捡回去的,这么多年,颖王也没给她一个身份,所以,她非奴,非妾。”
沈栎站起身来,负着双手在房中徘徊,过了片刻,他停下道:“颖王非善类,你怎能确定,这不是他特意针对你而设下的美人计?”
“颖王不可能知道七年前死于边关战场的一名小娘子到底长何模样,而且我查过了,此女子确实自幼生活在颖王府,颖王设计此事的可能性不大。”沈楝道。
“那你可曾想过,你若让这女子冒充燕婉来并与之成亲,就等于给了颖王一大把柄。而且燕婉来虽死,但当年她家中亲眷奴仆或有存世者,要证明这个是假的,不难。”
“燕家出事时,燕婉来也才十二岁,如今八年过去,仆人怎知她长什么模样?说的话又怎能让人信服?至于颖王,阿兄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只求阿兄能办妥燕婉来的名籍,让她‘死而复生’。”
“婚姻非儿戏,你就非娶那女子不可?”沈栎问。
沈楝起身,向沈栎郑重行了一礼,道:“阿兄,当年的事,你知晓。我去投军,其实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是她让我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也是因为她,我现在才能站在你面前。我知道那女子不是她,但于我而言,看不到她的人,能看到她的影子也是好的。恳请阿兄成全。”
理智告诉沈栎此事万万不可,但看着眼前一母同胞的弟弟,只因当年无心之失自我流放整整十年、受尽苦楚的弟弟,他于心不忍。
“明日中午我约了人,晚上,你带她到浣竹轩来见我。你新回长安,又补了左千牛卫中郎将之职,如今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你的妻室,不是谁都能做的。若此女实在难堪大任,你也别执意相娶,就留在身边做个妾室吧。”
沈楝应诺。
兄弟二人又对酌片刻,便散了,各自回院。
沈楝刚回到自己院中,书童青牛便迎上来报道:“郎君,方才延寿坊那边的宅院来人说,燕娘子听说你今晚不去那边,置气走了,问她去哪儿她也不答,还说与你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