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回想,立刻想起四天前大通坊那个院中只发现了女人尸体,并未发现孩子的尸体,便问道:“那孩子呢?”
乔疏影大怒,拿起房中陈设的各种物件向他砸去。
他只是闪避,并不喝止。
这场闹剧最终以乔疏影推倒了房中的博物架作为结束。
李徽点亮坐榻之侧的灯树,趟过一地狼藉来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胳膊道:“是我错了,但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但凡我还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让你去冒险。你生气归生气,别伤了自己。”
李徽容貌肖似其母,是一种面若好女的阴柔隽秀,这般低声下气与人赔罪的模样,很能激发女子的恻隐之心。
可惜乔疏影毫不动心。
她大眼乜斜着他,双臂轻轻一挣,走到一旁冷笑道:“那可巧了,我也迫不得已,只杀了女人,没杀那孩子。回来的时候又中了埋伏,孩子叫埋伏之人给抢去了。”
“中了埋伏?何人能埋伏你?你可有受伤?”李徽紧张地追问道。
何人埋伏她?
今晚月色明亮,过招的时候忙中一瞥,倒是将那人的模样看了大概。长眉狭目,高鼻菱唇,相貌英俊又漂亮。
“是个年轻男子,身材高大,英武俊美,功夫也很不错。看到他,我倒想起今年我也十九岁了,殿下,你总说我是你养大的,对我来说你如兄如父,那你怎么还不给我找个夫婿呀?”乔疏影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睨着李徽。
“嫁人有什么好?要操持一家老小,要为他生儿育女,还要忍受他负心薄幸。何如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李徽缓步过来,目光深情。
“说得好听,一个名字而已,我问你要了十二年,你又何曾给过我?”
“我答应过你,待我大权在握,必为你主持公道,你不信我么?”
乔疏影不言语。
李徽伸手握住她的双肩,低声道:“阿瑶,以你的本事,你想要走,随时都可以走,谁也拦不住你,我为何要冒险骗你?我迟迟不去调查这桩案子,是因为还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怕打草惊蛇又没能力杀蛇,最终还是需要你亲自动手。智灯大师的谶言一直像一把剑一样悬在我的头顶。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我真的怕。我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你。”
……
王府正院,王妃韦静仪被胎动惊醒,睁开双眼呼唤自己的乳母:“淑娘,淑娘。”
歪在一旁坐榻上小睡的中年妇人猛然醒来,听得是韦静仪在唤,一骨碌从榻上下来,鞋都顾不上穿,来到榻前问道:“王妃可是腹痛要发作?”
“没有,扶我起来。”韦静仪腹大如鼓,已是临近临盆之期,挪动不便。
淑娘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安坐在榻上,又去一旁倒水给她喝。
韦静仪问:“殿下呢?”
淑娘低眉不言。
“又去了玲珑阁?”
淑娘听她语气不对,怕她这时候伤心会动了胎气,忙道:“你先别忙着生气,去了也没好事,吵架呢,那小妖精又砸了半天的东西,我们的人隔着老远都听到楼上叮铃哐啷的,真是作孽,殿下送去玲珑阁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
“便是脾气如此暴躁,他不还是宝贝得像眼珠子一样。”
韦静仪士族出身,教养好得很,平时根本不会表现出拈酸吃醋的模样,大概怀了孩子对情绪也有影响,此时在淑娘面前倒是丝毫不遮掩,说着这话便落下两行泪来。
淑娘心疼极了,一边掏出帕子来给她拭泪一边道:“玲珑阁那边始终是个祸患,早除掉早省事。”
韦静仪摇头,道:“我刚嫁进来时他便特意叮嘱过我,说云瑶是他一手养大,他们情同兄妹。云瑶性格古怪不爱与人来往,叫我不要去招惹她。”
“呸,哪对兄妹会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地呆在一个房里,还连个灯都不点?他若真当玲珑阁那个是妹妹,就该跟贵妃打声招呼养到贵妃身边去,不比在这儿奴不奴主不主的强?看殿下平日与她相处,那边哪里像个妹妹?倒像个祖宗!”淑娘说到此处,压低声音道:“王妃莫愁,老奴心中已有主意了。”
韦静仪抬起泪眼看她,道:“淑娘,你可别胡乱行事,殿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王妃放心,此事不用咱们动手。不都说殿下新纳的郑孺人那双眼睛生得像玲珑阁那位吗?郑孺人有娘家可靠,殿下不能随意发落了她,她自己好妒愚蠢,正好给王妃做刀。眼下时机正好,便是出了什么事,王妃临盆在即自顾不暇,管不到她们也是情有可原,殿下说不得你半点不是。”
“别折腾了,就郑孺人那蠢劲儿,能出什么事。”韦静仪摆摆手道。
“她是蠢,可玲珑阁那位不蠢啊。这么些年,光听说她脾气不好,还没人正经地去招惹过她,此番咱们正好瞧瞧,她那脾气,到底是有多不好。”淑娘筹谋着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