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希自我检阅了一番,不打算责备自己话说的太重。她可没想做一个虚伪的妹妹和伪善的女儿,少年时期经历过徐清榆的“算计”和“养成计划”后,她早就长出一颗洞察世事的敏锐之心,愚钝的姿态早就是她的迷魂计。
徐清榆是一个说情话时都要对自己明贬暗褒的人,他身上裹着的那层坚硬的壳,她可没力气去捅破。
说到底,人都是自己长大的。裴希领悟到这个漠然的生存法则时,又审视自己究竟遭受过多少徐清榆的荼毒。
从前她是绝对感性且柔软的,现在行事说话前的思考也沾染了一些“徐清榆法则”。
徐菲菲曾经对老裴说,兄妹俩的个性要是能互相融合一些,便能成为更完美的两个人。
裴希不禁想,妈妈口中的融合,究竟是一种什么形式的融合。
亲密关系的学问太深,她和徐清榆明明都还是初级学徒,还在研习第一课,却蠢蠢欲动想要尝试和进行自认为高阶的博弈。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停歇,徐清榆停下来,人未走。裴希咳嗽两声释放信号。今晚她要学习第二课。
徐清榆轻轻敲门:“睡了吗?”
“进来。”
裴希打开床头灯,手撑着脸,长发垂在枕头上。徐清榆瞧她双眼毫无睡意,问她现在想有什么指示。
“我在想,我刚刚是不是对你说话说重了。毕竟妈妈的遭遇跟你无关,你也是受伤害的小孩啊对不对。”
徐清榆揉了揉眉毛,有些诧异,又觉得这样的裴希并不陌生。他看似贪玩任性的妹妹其实一直是个聪慧温柔的女孩。
他并不擅长延续温情,说:“事情我做完了,发到你邮箱了。”
“你真扫兴。”裴希抚摸自己的耳廓,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今晚我可以睡在你床上吗?”徐清榆会意,故作绅士地问。
“聊十分钟,然后你就滚回你自己的房间。”
“可能做不到。”徐清榆躺到裴希的身边,把她抱进怀里,“你能跟我说这句话,让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不配。但是我做不到。我想跟你一起睡到天亮,好吗?”
裴希没答允,而是问:“你昨晚偷偷抽烟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装出可怜的样子让你看见。”
“你要是不想好好聊的话你现在就滚。”裴希挣脱徐清榆的怀抱,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我们俩老死不相往来,只要你我再无瓜葛,你跟妈妈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就可以按照你们俩的老规矩避而不谈。你心里也没有那么在乎她,对吧。”
“对。”
裴希被徐清榆的坦诚和果断打断了思绪,她抿着唇,凝视徐清榆的眼睛,他常常是这幅漠然的样子。
徐清榆又说:“只是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小时候她跟我爸吵完架后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不想告诉我,我就站在那个像个木头,拳头攥得紧紧的,不懂得伸手抱抱她,然后你出现,替她擦干了眼泪。之后你们俩手牵手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最后我真的变成了一个木头。”徐清榆说完拨开裴希被他压住的头发,吻一下她的脸,“别做拆穿我跟她粉饰太平的那个人,你会左右为难的。”
“我不为难,我永远站在妈妈那一边。”
“是。所以在你的视角里,我是无情的坏小孩。”
“倒也不是无情,而是假,就像你说的,你的心是木头做的。可这怪谁呢,是你从不示弱。我们一家四口生活时,你完美的像个机器人,妈妈都被你骗了,何况是我。”
“这么说,你才是罪魁祸首。”他言下之意,是他对裴希的占有欲破坏了母慈子孝的假象。
“那你就赶紧过了这股子新鲜劲吧。”裴希顺着徐清榆的话说,往下滑,碰到他变化的身体,“最好是他们俩从泰国回来之前,咱们俩就已经游戏结束各自安好了。”
“你真的觉得我只是为了得到你跟你睡一觉?”
“不相信永恒的爱……这话是谁说的?哥哥,你怎么这么健忘呢,你在青春期的时候传递给我无数个现实又冷漠的观点,我可是都放进心里了。”
“你在报复我。”徐清榆轻轻地掐住裴希的脖子。
“你有本事就把我的脑子凿开,把你对我的输出全部都清理干净。”
徐清榆按住她的心脏,咬住她的脖子,“别这么记仇,多想想我对你的好。我从前跟你讲道理是站在哥哥的立场,你应该用那些观点去约束其他男人,而不是我。”
裴希暗想男人在床上果然是鬼话连篇,扫兴地问:“你不会是为了报复徐女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