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砚背着吉他去了雾桐森林公园。
积雪消融,树枝发了新芽,弥漫雾气的森林草地间,有不少来踏青的人,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弹了一些自己写过的曲子,顺便拿出笔记本,将新迸发的灵感记下。
铅笔在纸张上唰唰作响。
拨动琴弦时,他忽然想起了关珩对他说的那句话。
——“乐器要被弹奏,才会有价值。”
现在他手中这把吉他不是关珩送的那一把,一来是太贵重了,他有点舍不得用,二来是他心中始终有些说不清明的感觉,已经把它收进盒子里,束之高阁了。
不知道关珩为什么会送他吉他。
是因为他是学音乐的,所以送了合心意的礼物吗?那这种礼物是只给他送过,还是给别人也送过?毕竟关珩的一生可比他要长很多很多,肯定遇到过很多不同的人,有过很多不同的经历。
那成为一个“永远”的存在,是什么感觉呢?
关珩是怎么成为……的?
胡思乱想中,铅笔落下的线条变了模样。
宁秋砚咬着笔头,微微怔忡。
他写下的早已经不是音符,而是很多很多个“关珩”,“关珩”。
当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宁秋砚穿了一件奶白色连帽卫衣,拎着夹克和帆布包下了楼。
老旧的小区里一切正常,梧桐树下也没有格格不入的豪车。
但在他走出大门转过街角时,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旁边站了一名司机,见到他,司机便对他点了点头。
“宁先生,请您上车。”司机拉开车门,恭敬道。
四下无人。
宁秋砚却仍有一种类似于被“包养”的感觉,觉得这样的待遇有点过了。不过,为免对方久等,他还是说了“谢谢”,随后就利落地坐上了车。
一路无话。
车子驶过雾桐市的街道,来到郊外,沿着海岸线,将宁秋砚送至码头。
随后和往常一样,他在码头上了平叔的船,又是一路无话地来到了渡岛。
四个小时的海上航程仿佛比以往短了一些,平静无波的灰蓝色海面让世界都变得安静。
下船时,宁秋砚被渡岛的阳光刺了眼睛,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海鸥盘旋在天空中,发出高亢悠远的叫声。
康伯站在车旁边,笑呵呵地对他招了手:“小宁!”
渡岛上仍然有一些积雪,这里的春天要比别处晚,但是正如上次康伯所说,随着天气回暖,岛上风景已经和冬日里大不相同了。
除了墨绿色的冷杉,别的植被也抽了嫩绿色的芽。大片荒草原上,薄薄的积雪正在消融,露出一团一团的湿洼地带。
翻越必经的山丘时,宁秋砚确信自己还看到了野生的鹿。
“天气暖和了,岛上热闹了。”康伯说,“先生最近的睡眠时间也比冬日里要短一些,昨天还在画室待了一整天。”
冷不防地提到关珩,虽然宁秋砚知道他过一会儿就一定会和关珩见面,但心跳还是小小地漏了一拍。
关珩在画室待一整天,都在干什么?
画画吗?
康伯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告诉宁秋砚:“白婆子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凌医生也问过你什么时候到,大家都很期待你来。”
宁秋砚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脱口问了一句:“陆千阙这周会来吗?”
康伯笑了笑:“应该不会,陆先生有别的安排。”
宁秋砚“哦”了一声。
康伯又说:“不过下个月陆先生会来,还会带上他家的孩子,算算时间,应该正好是你上岛的时候。”
其实宁秋砚对陆千阙到底什么时候来并没有很在意,只是好像有毒舌的陆千阙在,他能变得清醒一点而已。接下来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又木木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