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的种子和地图堪称神迹,是他们绝望旅途中的一根救命稻草,连读过几年书的陆怀中也坚信,当他们抵达地图指示的地方,必然能如图中画的一样,获得粮食,寻得生机。
可现实似乎没那么轻松。
他握住了腰间自行打磨的石刃,石刃不及铁器锋利,但凭借自己的力气,足以将人的脑壳砸开。
事情到了这一步,要么他们干掉土匪,在此安顿,要么被土匪干掉,走向原本就注定的命运。
土匪头子似乎很在意突然出现的那四人中最漂亮的那个男人,陆怀中也分了点心神到他身上,他可不认为大敌当前土匪头子还能有功夫见色起意,多半是因为这个男人也很强。
“诸位,能否听我说两句?”孟时再次开口。
陆怀中没有忽略这个在这种场面上还能镇定自若微笑的女子,但也没有多重视,因为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太能打。
“孟娘子有何高见?”旋风腿的语气有些微嘲讽。
这女人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奈何她那个夫君,自己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威风扫地,颜面尽失,枉为土匪。
她给自己的寨子丢了这么大个难题,还一脸镇定,真是看着就气啊。
孟时径自看向流民中站在最前面的陆怀中:“您曾说种子的车上有信件,可否借我一观?若确认了这些种子是我的货物,小女子倒有个想法,能给诸位提供一份生计。”
生计?
方才还警惕非常的流民们眼里闪出希望的光。
他们不敢放肆,立时收敛起来,可对生计的渴望实在强烈,就算提醒自己不可轻信,目光也禁不住飘向孟时。
“大伙儿也看到了,这么几大车种子需要好些人耕种,我这里正缺人手,如果诸位有兴趣,可以来给我帮忙,居住问题我也能想办法解决。”孟时道。
“可这种子根本发不了芽啊!”流民中的一位小年轻喊道。
有了这第一声,其他流民也纷纷响应。
期盼又质疑,热烈又警惕,他们望着孟时,惧怕又期待着她的回答。
“把信给我看,只要确认这是我要的种子,我自有办法令它发芽。”孟时道,“若来给我打工,居住问题我给你们解决,另外每月有工钱,四季发衣裳,效益好的话还有奖金。”
“当真吗?效益好,会不会有肉吃?”一名男孩从后头跑了上来,激动地问道。
“当然,只要效益好,鸡鸭鱼肉都有。”孟时笑。
男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拉起陆怀中的破衣摆,求他答应。
大人们自然没有小孩子那样单纯,但对孟时承诺的居住地、工钱和四季衣裳也动了心。
虽然没有想象中那样获得自己的田地,但若能得到一个好东家,打工挣钱也比流民的日子好过多了。
他们早已忘记那什么佛祖许诺的良田,眼前人许诺的工钱才是实实在在的。
陆怀中拱手,腰背微弯,自从离开学堂,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经地行过礼了:“敢为娘子尊姓?”
“我姓孟。”孟时道,“住在西家村,你尽可以去村中打探一二,我肯定是个好东家。”
陆怀中被这份坦诚惊到,心里已经答应了七分,但为着身后那么多人,他小心维持着谨慎:“娘子可否告知,那种子究竟是何物?”
凭借多年的经验,那不是小麦或者稻谷的种子,也不是豆子,更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种蔬菜种子,那辛辣的味道尝所未尝。
其实他们也不介意种什么,只要有工钱就行,但如果是违禁之物,就得另作考量了。
“那是辣椒。”孟时道,“这是一种来自海外的果实,我也是侥幸获得,想要在此播种。我的地已经有了,三百亩,奈何山阳道人口少,实在是缺佃户,所以想要招工。”
孟时所言,陆怀中已信了八分,不单是因为她坦诚的态度,更是因为他一路走来,确实发现山阳道的人种地比之他们河北道要粗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