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分辨出眼前的景象。
光线幽暗的室内滴滴答答漏着小雨,两个缺口的破木盆放在漏水的地方,已经快接满了,而不太平整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几个浅浅的小水塘。
她床下就有一个,刚才习惯性下床,却没有踩到预期中柔软干净的长毛地毯,而是沾了一脚冰凉的泥水,把她彻底惊醒。
她穿书了,刚才涌入的海量信息就是书里的剧情,这些剧情如此熟悉,不正是前天助理推荐给她在飞机上打发时间的那本龙傲天逆袭朝斗文——《许你为王》?
抓住头绪后,孟时重新打量周围环境。
她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是个男人,他薄唇微启,睡得很死,昏暗的光线依稀勾勒出他俊俏的轮廓。
孟时目光下移,利落地掀开被子,男人下半身什么也没穿。
孟时仿佛没看见那玩意儿,面不改色地扒开他的大腿内侧,用在菜市场挑猪肉的架势一顿检查。
男人的大腿内侧有颗痣,年纪也对得上,应该是书里的大反派——顾迟秋。
那自己的身份也很明确了。
孟时盯着床边那双破了个洞的小巧布鞋沉默两秒,随后抹了把自己脚底的泥水,将它们塞进旁边那双崭新的男士布鞋,走了出去。
外头的争吵声还在继续,房东倪大嫂子大马金刀地往门边一坐,张口就一顿疯狂输出,直把旁边捏着衣摆的庄氏骂得从头顶红到脚踝。
庄氏家都是读书人,嫁的夫君也是读书人,细声细气地说话说惯了,遇上倪大嫂子这样的,她毫无办法,只得轻声细语地坚持道:“倪大嫂子,我们的赁金前日就交过了。”
倪大嫂子甚至连她说什么都没听清,又是一顿骂,她骂人很有水平,堪称歇后语大展,孟时听了这一会儿还没重复过。
倪大嫂子的大嗓门早就惊动了大半个村,一些妇人和小孩聚在外头指指点点,津津有味地瞧热闹。
庄氏和顾迟秋搬来西家村还不到半年,因为他们格格不入的气质,跟周围邻居交情疏远,此时倪大嫂子骂上门来要赁金也是天经地义,自然没人站出来帮他们说话。
况且顾家的穷困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唯一的壮劳力还人事不省,倪大嫂子说他们拖欠赁金的事大家伙儿都深以为然。
孟时叹了口气,庄氏软弱,倪大嫂子又蛮横,这件事情要没人来居中调停,怕是永远也弄不清。
“倪大柱,去,把她家东西都搬走,抵债!”倪大嫂子大手一挥,倪大柱站在她身后,男人耷拉着眼皮一脸心虚,避着不敢直面庄氏,又有点兴奋地偷瞥她狼狈的模样。
“愣着干嘛?”倪大嫂子见他不动,眉毛都竖了起来,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脑门上,“快去!”
随着倪大嫂子的下一步行动指示发出,催房租的活动进入到又一高潮,庄氏脸都白了,连忙哭求:“倪大嫂子,我们真的交过赁金了,您别搬东西,求求您,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凑,求求您了,我儿子儿媳还在床上躺着,我们真的不能搬。”
庄氏的嗓门总算大了一回,门口不少人都听清楚了她的话。
顾家母子虽然跟村民交往不多,但都是有礼貌的人,又长得端正好看,村民们并不讨厌他们,更多得是有一种只可远观的敬畏,此时听庄氏这么一喊,有不少村民都动了恻隐之心。
“倪大嫂,要么你再回去瞅瞅,没准钱已经收了呢?”有个跟倪大嫂较为熟识的妇人小声劝道。
“收了?要真收了钱我能不知道?”倪大嫂子嚷道,“倪大柱,你收过钱没?”
倪大柱迅速瞅了庄氏一眼,道:“没,没有。”
庄氏听闻,立刻要说话,却被倪大嫂子的声音盖了过去:“我说没有就没有,要收了钱我能忘?你别跟这儿和尚打架揪辫子——胡扯了,要么给钱,要么东西抵债人滚蛋!”
“等等,”孟时从屋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说话的时候还面无表情,刚迈出第一步,脸上立刻挂上了一个亲切无比的商业笑容,亲热道,“倪嫂子好,您是来收赁金的吧?”
孟时故意提高了音量,门里门外的视线顿时被她吸引住了,她先走到庄氏身边,将快要哭晕的庄氏扶到一旁的小杌子上坐好,又对倪大嫂子道:“我婆母身子弱,嫂子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被孟时这么一打岔,倪大嫂子的气势再而衰,三而竭,便弱了几分。
她一手摊开,昂了昂头:“孟四娘,你家赁金呢?快拿来。”
“倪大嫂子,前日酉初不久,倪大哥来过咱们家,当时就把赁金收走了,一共七百六十文,他还一枚一枚点过呢,一文没少。”孟时道。
系统把剧情输入她脑海的同时还顺带给了原主的记忆,这件事发生时原主也在,结合系统提供的其他信息,孟时很肯定赁金已经收走了,只不过……
“你,你放屁!”倪大嫂子还没说话,倪大柱先跳了起来,指着孟时的鼻子大骂道,“我没拿!”
孟时没搭理倪大柱的吠叫,亲热地挽住了倪大嫂子。
“你干嘛?”倪大嫂子仿佛是吓了一跳,浑身都僵住了。
她在西家村是有名的泼辣户,不仅嗓门大,还生得手粗脚壮,不管是干活还是打架都跟男人一样,所以村里的姑娘媳妇们都不爱亲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