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道:“瞧你,对个孩子不要太苛刻啦。”
郑熹道:“我自有道理。”
裴清就不在旁边看着,给祝缨留点脸。祝缨过来见郑熹,郑熹问:“在京兆府受气了?”
祝缨道:“他们想拿我出气,我可没想接这个气,他们得憋着了。”
郑熹嗤笑一声:“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怎么样?他们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添乱,就是拦着,尸首是看过了,现场封皮没揭,不让我去。哦,那家证人我也问过了,总觉得一定是有什么隐藏其中。我还得仔细去看看。”
郑熹道:“裴少卿会亲自过去,你有什么要求可对他讲,把你要看的都看了、要问的都问了。本来两处协同,就会有不和谐的事情,也不止因为你一人。”
“是。”
“昨天看的这些,我不信你没看出什么来。”
祝缨道:“昨天回家,听说有个周将军家的往家里送了好些礼物,金银财帛都有。家里没要。我想……”
“嗯?”
“咱们把周游关到满格吧!不然这么着,他们还当我犯贱,钱不敢收还要把人放了。”
郑熹拍案而笑:“哈哈哈哈,你啊!淘气!怎么?他无辜?”
“他犯贱。嘴也贱,手也贱,脚更贱。要给他开罪,就先要证明人不是他杀的。即使刀是他的。哎,那把刀我还没看到呢。”
“嗯哼!会让你看到的。”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他没这个本事。不过还得看现场。今天我去狱里看了一下,就他的脾气,放他出来,他能把京兆衙门、大理寺、花街、南军全都拱了。得给他关起来,别叫他乱拱。”
“怎么看出来不是他的?”
祝缨道:“案发地是个小院儿,有前后门。前门与周游夜宿之处斜对门,人都喝醉了,没听到动静。前门来来回回许多人,痕迹都不好找了。不过,越近门口,我没有看到他的痕迹。再有小后门那里,只有几个娼家自己人走过。还有,那个娼家,我还得仔细查查。”
郑熹道:“可以。记着,一共只有十五天,今天是第二天了。过几天再没进展,我就得给周游松一松了。”
祝缨道:“您还是紧一紧吧,我说九成九不是他,可是这证据只有我能看得到,拿出去说,恐怕南军的人是不会相信。”
“不是他,就要找到真凶。”
祝缨道:“哎。犯案多半是个男子,至少犯人里有一个男子。如果是女子,必得一身好武艺,这样的人极少,我眼下还没发现。有几种可能,一是流贼,这就没办法了。二是种种有理由的。譬如在娼家,财色纠葛的面大,意气用事——就是周游那样的——也是有的。再有,马某的仇人,或者周游的仇人。五娘的仇人也未可知。还有,如果不是冲马某,而是冲那个妓-女,又是另一种,得把这三、四个人的过往都查清楚。还真得用着京兆府,他们人多。呃,可是……”
郑熹道:“那些不用你去想,裴清会跟着去。我也会与京兆府好好说明白。”
“您别,小孩儿打架,谁拖出家里大人来,就算谁输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我干得赢他们。”
郑熹没好气地道:“知道自己是小孩儿就行,去吧。”
祝缨一吐舌头,道:“哎。”
裴清等祝缨出来找他,说:“行了?”
“嗯!”
裴清也笑了,他刚才听到郑熹都笑了,心说:依旧是孩子心性啊。
……——
裴清带着祝缨和鲍评事往京兆府去,还没到京兆府衙门前,裴清又看到一大堆人堆在那里,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南军、北军又围衙闹事了吧?
除了这两家,他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敢闹上王云鹤的门前。
然而这一次他猜错了,再走近一点,他就看到了,没有穿着号衣的军士,只有围成一圈围观的百姓,衙役也叹气,一边驱赶,一边劝那圈子中间空地中的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孩儿:“这位小娘子,王大人必会秉公而断的!难道还信不过王大人?”
女孩儿吐字清晰:“我自是信得过王大人,我更知道嫌犯周游从京兆被人保走了,恐怕这世上,有比王大人更高的官儿,怕王大人被他们害了!我现领父亲的遗骸回去安葬,免得拖累了王大人。安葬好父亲,我再去宫前鸣冤去!我偏不信!陛下也是会偏袒凶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