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背着红儿还没走出多远,幽寂的夜幕里,身后传来三声清脆而急促的枪声,秦虎一愣,听枪响处还应该是在寨子那里,胡子们肯定是发现出事儿了,一扎头脚下就加快了速度。刚走了两三步,接着又是一声枪响遥遥的传来,听上去比刚才的枪声还要远。不对!秦虎快速放下红儿,从她身上拿下长枪,一颗子弹顶进枪膛,抬手对着天上就是一枪。没等红儿搞清楚出了啥事儿,秦虎又把枪给她背上,背起她继续跑路。紧接着身后又连续传来两声枪响,秦虎不仅暗暗点头……看到秦虎刚才放枪,紧张地红儿不住地往回头看,也忘了秦虎大手托着的地方时而产生的那种酸麻的感觉了。跑出去一会儿,看看没人追上来,小妮子搂着秦虎的脖子,贴着秦虎的耳边问道:“虎子哥,又没有胡子,你为啥打枪啊?吓死人啦!”小妮子一口热气吐在秦虎的耳廓,这回秦虎的耳根处连脖子都麻了,赶紧晃晃脑袋道:“我觉得胡子们是在打枪联络岗哨,告诉岗哨绺子里出事儿了,要注意警戒。我们要是再晚些到石梁那儿,想过来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哦!这样啊,那虎子哥你刚才那枪是替那三个死鬼打的,糊弄绺子里的老胡子们,是吗?虎子哥你脑子可真好使!”红儿使劲夸赞着救了自己,还背着自己逃命的这个年轻英武的大恩人。“你个小丫头脑瓜儿才好使呢!我一说你就明白了,聪明大大的。不过最多耽误一会儿,他们还会追来。”秦虎也为身上这个机灵的妮子喝了声彩。听秦虎夸赞自己,小妮子的心里兴奋,紧张的心情好像也缓解了些,听秦虎说胡子还会追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了。又低头说道:“虎子哥,你累不?要不你放下俺,让俺自己走?“这一段路是缓缓的下坡,路很窄,野草丛生,碎石路又凹凸不平,虽然不是很险,但脚底板硌得挺难受,要是拉着这女娃跑,还不如背着她走的快呢!反正这妮子身子轻飘飘的,一时还累不到自己。秦虎想着,把火把递给身上的女娃,让她有点活儿干,别总是对着自己耳朵说话。红儿举起火把,身子往上挺了挺,秦虎两手托住女娃的大腿,奔跑着继续往下飙去……二十分钟前,伙房里的两个家伙为了瞧热闹和漂亮妞儿,又主动给看守红儿的家伙弄了俩菜,当他们送到屋子里时,便发现了屋子里一地死人,两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进大厅,一片嘈杂喧闹声中,当匪首老石头听到‘窑变了【出事了】’,当下抽出盒子炮,对着房梁就是一枪。这一声枪响后,老石头和穿林虎扔下满厅愣怔的胡子,带着所有在梁在柱【四梁八柱有身份的胡子】的家伙一起冲到了炮头的院子里。老石头和穿林虎在屋里转了一圈,推门走到院子里,老石头拔出腰间的盒子炮,对着天上就是三枪。穿林虎对着身边的一个年纪轻轻的胡子使了个眼色,叫他去里屋瞧瞧,然后大家茫然无措地站在院子里忐忑地听着,东边沟口的枪声响了,山后的枪声随后也响了,接着东边另两道了水的枪声也跟着响了。老石头看看屋里大声道:“快手,擦醒没?【验明伤了?】”里屋那个年轻的胡子低声回道:“大当家的,三爷,四爷和仨来河的伤都在颈项咽喉,一招要的命,出手的是个会家子,像是一个人做的。”这时院外又是一阵哄乱,气的老石头大骂:“妈喇巴子的,滚里头说!”两个看守秦虎的家伙一进院子,‘噗通通’就跪瘫在院子里,低头耷拉甲地道:“大当家的,三爷,秧子……秧子跑了。”说完就瘫软在当地儿。老石头两道凶光一瞬间就转向了老三穿林虎,压了压怒火道:“老三,你是绺子里总催【八柱之首】,秧子也是你接【绑】来的,你说咋办?”“大哥,山有山规绺有绺矩,该咋办俺听大哥的。眼下俺先带崽子们把人给撵回来!”穿林虎也急了。说话间,已经冷静下来的老石头点点头道:“大牙,你带几个马拉【好手】去沟口;快手,你领月足【二十】把式去山后,早晌儿你俩跟三爷一起追的秧子【绑票】,人你俩目擦过【认得】,有啥情况麻利放笼【报信】。”俩人应了一声,跑出了院子。这时候那个鸡公嗓也急着道:“大当家的,三爷,俺也随条子【跟过去】?”老石头两眼寒光一闪,冷沉沉地道:“跑了秧子,睡了【死了】炮头。细脖,你这个秧子房掌柜该知道绺规,绺子里不缺你一个,都他娘的码上【捆了】。“说着用枪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两个胡子。鸡公嗓后退两步,一道哀求的目光瞟向了穿林虎。穿林虎也憋不住了,硬着头皮道:“大哥,票是俺弄山上的,要是有幺蛾子也是出在清河城,底线子【侦查摸底的】没回山,还在清河城那嘎达。正使人的时候,让细脖跟俺秘线滑【连夜走】一趟清河城,有俺盯着,细脖他邮【逃】不了。“,!老石头狠毒的目光在细脖脸上扫了扫,然后对着穿林虎道:“老三,跳线上【一路上】你们没一点儿警醒儿?那秧子啥样?“穿林虎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瞬道:“足星张【十七八】的少爷羔子,像个洋学生,喷子【枪】一响就滚了鸡子儿。练家子?不像啊!大哥,备不住有硬点子老空【外人高手】闯山门?“细脖在旁边也帮腔道:“大当家的,俺喷子响的那当儿,那秧子都筛糠啦!车里随身拢着的萝卜片子【大洋】就一百多,身上还有插子【钢笔】、月子【怀表】,那小子白净儿的,也不像是跳子【兵警】啊!“两个人的一番话让老石头也迷糊了,只是一愣神的空儿,老石头大声喊道:“崽子们!去了亮子【熄灯火】,扫埂子【搜营】!“回头又对穿林虎道:“别急!等埂子上事儿明了,你多带把式马拉【好手老手】,叉上滑【骑马走】,赶趟儿!”……秦虎背着红儿跑了一段路后,没法再跑了,前面是一道高高的陡坡,秦虎只好把红儿放了下来。从身上把布索拿下来,在红儿的胸前背后绕来绕去,然后在她胸前打了个十字绦,小妮子平举着两支胳膊,任秦虎在自己胸前腋下绕来绕去地系着布索,虽然只是片刻的工夫儿,可还是脸上一片晕红,贝齿轻咬着下唇一声儿不吭。秦虎系好布索,用力拉拉,轻松地对红儿道:“丫头,别怕!我拉着你滑下去,下面站稳了叫一声。”这样的下法对这个小妮子来说可不轻松,可不下又不行,轻声对秦虎道:“虎子哥,你拉住了俺,俺可下去了。”秦虎鼓励地点点头,一点点放松绳索,看着红儿慢慢地滑落下去。等红儿在下面站稳了,秦虎抓起地上的火把,直接就往下跑,在突出的岩石上轻轻的几点跳跃,蹿起的身形就落在了小妮子的前面。把布索在红儿脖颈上缠绕好,拉起小妮子就走。俩人就这样走走落落,在黑夜的荒山里环环绕绕,进入一段儿艰难的跋涉。这样走过了五道长长短短的陡坡,两人来到一条山溪边时,秦虎和红儿同时看到了山上时隐时现的一串火把。红儿‘啊’的一声就抱住了秦虎的胳膊,手上使劲拉着秦虎,跺着脚就想逃。秦虎盯着火把定定的看了几眼,估计追来的胡子不算太多,他们也开始在下陡坡了,看来这群家伙反应还不慢!回头笑着拍拍妮子的头道:“别怕!他们追来也是送死,一会儿我就收拾他们。”说完拉起红儿就走。小妮子看到追兵,心里有些慌乱,可走了这一大段的路,对秦虎已经有了些信心,拉着秦虎的大手,身体已经不像刚逃出来时那么僵硬了。一边疾行一边问道:“虎子哥,他们能看到咱俩不?”“能!一会儿就看不到了。”秦虎随性地回答着。“为啥?”“前面咱找个地方,给他们留点好玩儿的东东,让他们慢点走。”“他们为啥听虎子哥的?什么好玩儿的东…东啊?”秦虎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路上的地形,他在找一处可以安排陷阱的地方,给追兵点教训。刚才秦虎就想安排这些东西,只是觉得离开匪巢还不够远,吃了亏,他们可以快速回去报信儿,招来更多的追兵。现在经过刚才那几段难行的陡坡后,他们就是往回派人也得多走一会儿,现在可以找地方收拾这些家伙了。穿过脚下的小溪,前面的山道一路是绊腿的蒿草,绕着贴身的石壁往前又走了十几分钟,身侧的沟越来越深,秦虎拉住红儿道:“你在这歇口气儿,我干点儿小活儿。”说完就动手就去解红儿围在夹袄上的腰围子。小妮子的脸腾地就烧着了,扭着身子嗫嗫喏喏地小声道:“虎子哥,你要干啥啊?“秦虎一愣,心说莽撞了,这个动作容易误会,赶紧道歉:“丫头,对不住啊!我用一下,一会儿再给你缠上。你坐下歇歇,我一会就回来。”这个时候,红儿哪儿愿意秦虎离开自己的视线,就又莫名地跟着秦虎往回走。秦虎把火把交给红儿,从腰间抽出柴刀,蹲在路边沟沿处砍断了一根鸭蛋粗的长树枝,把枝枝叉叉快速修理掉,再从红儿身上解下的布带上,撕下两条细布条连成一条布线,一头牢固地绑在树枝的一端,然后扒着石壁把树枝架在三米多高的石壁上,石壁上两块儿突出的岩石正好成了一个支架。秦虎开始前后路上拣大一些的石块,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块块儿摞在支架和岩壁中间,十几块石头把树枝压的微微弯曲时,秦虎轻轻拉着布线隐在蒿草里,从小路沟沿上拉过一支手指粗的灌木条,把布线这头固定好,火把放低照一照,布线正好悬在蒿草丛里。悬雷准备好了,回身一看,只见在火把的光亮下,红儿那双星辰般的眼仁儿里满是欢欣雀跃。秦虎轻声道:“好了,我们走吧!你还想等在这儿看戏啊?”小妮子并没有动,一手高高举着火把,一手伸给秦虎看,润白如玉的巴掌里托着刚才秦虎解下来的布带子,蛮腰弧臀窈窕的身子在火把悠然晃动的光亮下轻轻地扭摆了几下,那意思是说:“俺举着火头儿,你还得给俺缠上。”,!就这个曼妙如舞的动作,晃得秦虎直迷瞪,换个场合没准儿也得流鼻血!赶紧低头拿起布带,匆匆就给小妮子重新缠在了腰里。两个人继续向前,秦虎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舞着柴刀在前面开路,红儿紧紧跟在了身后,一步也不离。又走了一会儿,秦虎看看前面的野草少了些,路也变的平坦了不少,显然前面这一段路像是野兽、猎人走过的,想了想就停了下来。红儿不知道前面秦虎为啥突然停了,一下子没刹住,就撞在了秦虎的背上,这妮子两臂顺势一围就抱住了秦虎的腰。看看秦虎没有动弹,这妮子也就没有松开,反而是脸贴在秦虎的肩头道:“虎子哥,红儿累死了!俺困的不行,想睡觉。”秦虎赶紧转过身道:“你靠在这儿歇歇,我再给后面的家伙留点念想,然后我背你走一段,你看前面好走一些了。“小妮子勉强笑笑:“虎子哥,俺骗你的,再累再困也不能歇的。“秦虎的灵魂里不知记载着多少艰困险难的极限时刻,他非常清楚,这个小妮子是在安慰自己,她这时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接近了身体的极限。想想她这个大孩子一样的年纪,在胡子堆儿里,惶恐无助地坚持了不知多久,不吃不喝又跟着自己跑了这么长的山路,虽然自己背着她走了一段儿,现在感觉平安些了,绷紧的神经稍稍一松,疲困交加绝对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自己得想办法赶紧把追兵给打发了。秦虎一蹲身,抄起小妮子轻飘飘的身子,在一块儿大石旁使劲踩踩地上的蒿草,轻轻把她放下,安慰道:“下面的路可能就好走些了,一会儿忙完了我背着你走一段儿,你在这儿先歇会儿。”说完抽出柴刀,捡起地上的火把就蹿了回去。一边在路边削砍树枝,秦虎一边倾听着追兵的动静,然后倒退着在狭窄的山路上,断断续续地栽下了一条s型的木钎子,一寸多长尖利向上的枝尖,被秦虎小心地盖上刚才削断的茅草和枝叶。抬头看看自己砍出来的小路,心说想借老子的光,非把你们带沟里去,最好离老子远点。回身背起还瞪着大眼坚持的红儿又上了路,走出去不远,秦虎就感觉红儿的头发在自己的耳朵上蹭啊蹭的,让秦虎头皮直发麻。侧头一看,原来这丫头困得直打盹儿,索性停下来,把红儿脖子上的布索解下来,缠缠绕绕地把小妮子托绑在自己背上,这样两手就腾了出来。任凭秦虎在那里绑着,红儿竟累的趴在秦虎背上睡着了,滑腻的脸蛋贴在秦虎的脖颈上。秦虎走累了,也不解开放下背上的妮子,也不叫醒她,只是俩人摞着靠着山壁和岩石的支撑歇歇腿儿就继续前行。好在这一大段的路不是太难走,而且一路又是缓缓的下坡,脚下或是野兽踩踏的羊肠小路还比较明显,并不用秦虎费很大劲儿去找寻路径。就这样又走了有半个多钟点,到了一大片黑魆魆的老林子边缘,羊场小路也没了踪迹,秦虎背着红儿靠在一颗树上歇了歇,抬头瞧瞧,夜色深沉遮没了月光,低头盯着身旁的大石和草木估摸了一下方向,然后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一手火把一手柴刀就踏进了老林子。左右穿行中,黑暗的四周一片瘆人的静谧,秦虎放开六识防备着突然出现的情况。不知走了多久,‘哗啦啦’的似乎在前方有溪水流淌的声音,在这样幽秘的环境里听的格外真切,秦虎早就走的渴了,顺着流水的声音就走了过去。眼看就到了水边,隔着树林已经看到前方一条亮晶晶流淌的小河把大片的林子分成了两部分,秦虎正要过去,突然就地卧倒,火头快速插进泥土熄了,柴刀都扔在一边,右手已经把盒子炮握在了手里。轻轻解开身上的布索,把红儿卸了下来,此刻小妮子也被惊醒了,正要开口询问,一张檀口就被秦虎的大手捂住了,红儿迷糊间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身子快速地往秦虎怀里靠了靠。不远处又一声哀哀的叫声传来,秦虎轻轻松了口气,嘴对着红儿的耳朵轻轻地说道:“好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叫,我过去看看,在这儿别动,等着!”红儿可能是刚刚醒来,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秦虎就跃了出去,红儿一翻身想跟着过去,想起秦虎的嘱咐,爬在那里没敢乱动,只是把柴刀和火把抓在了手里。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听不远处秦虎喊着自己,小妮子赶紧拎着柴刀火把跑了过去。跑到近前一看,便是‘啊’的一声轻叫,只见地上一只狐狸恐惧的哀鸣着。秦虎重新点亮了火把,光亮下两人看到,一只花狐被猎人下的夹子夹住了后腿。秦虎把红儿身上缠绕的布索拿下来,迅速弄了个活套,一下子就把狐狸尖尖的嘴巴给系住了,顺势三两下就把它前爪缠绕起来。红儿站在边上恳求道:“虎子哥,别害它!把它放了吧?”秦虎点点头道:“那也得先把它嘴巴和爪子绑上,不然它该跟咱玩命儿了。”说着把后腿上的兽夹取了下来,摸摸狐狸的后腿给夹的骨折了,秦虎摸索着给接上了骨折处,从身旁弄了两截树枝,用布条牢牢地给固定好伤处,解开缠腿勒嘴的布索,看着狐狸三条腿蹦跳着逃了。秦虎低头扎在清澈的河水里,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洗手洗脸后,扬头一口水喷向天空,低吼一声:“痛快!”红儿也被秦虎感染了,口中发出一串风铃般动听的轻笑,“俺也洗把脸。虎子哥,俺刚才在你背上睡着啦。”说着话,脸上除了红晕更多了些幸福的柔媚。“是,你累坏了!一会儿我把追兵都干掉,咱找个地方吃东西、睡会儿再走。”秦虎说着又忙了起来。红儿没再跟着秦虎瞎忙,在小河里洗手洗脸后,打开包袱拿出一个大馒头,又仔仔细细地重新把包袱系好背上。看秦虎在河边用布索在绑一个木架子,就悄悄走了过去,小手掰了块儿馒头塞到秦虎嘴里,秦虎也不拒绝,使劲儿嚼着馒头,嘴里咕哝道:“丫头,你也吃。”红儿蹲在秦虎身旁开心地笑着:“你先吃,一会儿我再吃。”说着纤纤玉手中又一块儿馒头放进了秦虎的嘴里,两只娇媚的大眼又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忙碌的秦虎,火把映照着秦虎刚毅英俊的面庞,让这个花玉般秀美的妮子犯起了花痴……:()新林海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