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片刻,灌木丛中果真慢慢踱出一头狼。那狼年纪已经很大了,皮毛枯槁苍白,双目阴狠,面上数道抓痕还未愈合,血淋淋地翻在外头。它的后足是跛的,尾巴秃了一半,但贺兰砜心中愈发紧张:这是一匹狡猾的老狼,一直潜伏在灌木丛中,无声无息,只等贺兰砜靠近。贺兰砜又退了几步,始终面向那狼。狼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只是狠狠瞪他。但它显然饿了许久,腹皮几乎贴着肋骨。太近了。贺兰砜微微拉弓——但这种距离他完全不会失手,只要一击即中,他便安全了。身后忽然传来低喘,两声踏破枯枝的脆响。贺兰砜仍盯着那神情安然的老狼,稍微侧身又退一步,心中蓦地一沉:身后还有另外两头狼。一样的苍老,一样的无声无息,都是狩猎的好手。三头狼呈品字,已将他包围。此时林外道旁,一小队行商路过此处,正跟靳岄打招呼。“这林子有狼,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行商见他一副大瑀人装扮,身材瘦弱,便提醒,“你要去哪儿?和我们一块儿走吧。”靳岄却反问:“这儿有狼?这里还未到野狼谷。”“野狼谷的狼都往南方去啦。”行商之人纷纷说,“但老狼还在。”原来上个月野狼谷的头狼易位,原本的老狼与黑狼一番激烈打斗,伤得很重。新头狼把群落中十余条老狼赶出野狼谷,带着狼群离开食物减少的宿地,前往南方觅食。“老狼可不怕死,特别狠。它们特别狡猾,我们成日在这儿来往才知道,换了旁人不一定晓得,走吧孩子,跟我们一起。”行商队伍中有大瑀人也有北戎人,纷纷招呼。靳岄匆忙作揖道谢,抄起身旁的剑,飞快跨上飞霄,双腿一夹,便往林子奔去。他姿势利落漂亮,引得行商们一阵吃惊赞叹:“看不出来还是个练家子。”但靳岄攥剑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他冲入林中,扬声大喊:“贺兰砜!”喊声与奔马冲突之声震落树顶簌簌积雪。靳岄忽然听见了响声,就在不远处。贺兰砜与三狼对峙,他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虽然已经听见了靳岄的呼唤。只要他稍稍一动,三头狼必定同时扑来,他难以招架。于是他拉满了弓,直指天空。老狼一时不知这是什么架势,竟齐齐退了半步。箭矢呼啸飞出,击中树顶,积雪瞬间坠落。三狼吃惊一瞬,果真同时起势攻击。但积雪下落阻碍了老狼的视线,贺兰砜一脚踏上身边树木,在树干上飞速奔跑几步,旋身下落,突离包围圈,朝着靳岄的方向狂奔。一声爆喝!“贺兰砜!!!”靳岄策马狂奔,飞霄如同黑色的利剑直刺而来。贺兰砜只来得及看到靳岄左手握剑持缰,右手朝自己伸出。他抓住靳岄右手,飞身上马,稳稳落在靳岄身后。一头狼已经跃起,朝飞霄马头袭来。飞霄前足高举,狠狠一踏——但那原来是障眼法,另一头潜行的狼已从左侧袭来,张嘴咬向靳岄的脚。靳岄左手腕一拧,持剑毫不留情挥向狼头。一泼热血飞溅,那老狼竟生生被靳岄削下了脑袋!作者有话要说:会好好甜几章。银杏就是白果,是可以烤的,烤之前记得把壳子敲破。烤好的银杏会呈现一种很漂亮的琥珀色,半透明,当零嘴一样吃就行(but我比较喜欢做菜煮汤的时候吃)。唐宋年间街头很多买炒货烤货的摊子,这种干果非常受欢迎。野狼(2)一击得中,靳岄左手被震得隐隐发疼。那狼身首分离,四爪仍在地上兀自抽搐。余下两头狼都显出了畏惧之色,贺兰砜大吼一声,终于吓得二狼慌忙后退逃跑,很快消失在幽深的丛林之中。靳岄还在喘气,手上溅了狼血,是热乎乎的。贺兰砜帮他擦去,正要问他为何知道自己遇险,头顶忽然传来瑟瑟响声。那头跛足的老狼原来并未逃走!它窜上矮树,竟从密密丛丛的枝杈中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朝靳岄袭来!贺兰砜立刻举起手中弓箭,瞬间射出。老狼临敌经验丰富,在险之又险的境地里竟然还能偏转脑袋,利箭刺破它的耳朵,它咬下靳岄肩上一丛狐毛。靳岄心脏剧跳,冷汗直冒,双手不敢放开缰绳,只得奋力驱策马儿往前跑。眼看丛林边缘就在前头,贺兰砜回头便见那受伤的老狼竟然仍不放弃,全力狂追。它虽是跛足,但显然是少见的狩猎好手,奔袭速度奇快,若骑的不是飞霄这样脚力强劲的高辛马,他们或许已经被追上了。“你抓稳缰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放开。”贺兰砜对靳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