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靳府闭门。三更时分,顺仪帝姬与两位随从于靳府后门秘密离去,恰好卡在内城大门开启之时,经降虎门离开内城,待一应事情安排妥当后离开梁京外城,一路往西。岑静书在外城办的事情只有一件:去见岳莲楼。而顺仪帝姬离开梁京后不足三日,仁正帝颁下圣旨:靳明照治军不力,抗敌懈怠,畏战弃守,致白雀关之役惨败,须重重治罪。“抄了靳家后,全族人流放至列星江以北地界。”岳莲楼说,“但过列星江的时候,船只翻覆,船上所有人都…………”他越说越慢,最终停下。靳岄只是听着,一动不动。他没有家了。岳莲楼拍拍他的脸:“小将军?”“……我要回梁京。”靳岄深吸一口气,面对岳莲楼时眼眶赤红,“我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只要回到梁京,总有办法。船只翻覆,总有幸存者,我还得为我父亲平冤,寻找母亲……”“你娘自有人去寻。忠昭将军之事已经传遍江湖,所有心怀热血的江湖人士都在寻找顺仪帝姬下落。他们会找到她,保护她。”“但……”岳莲楼按住靳岄肩膀:“忠昭将军与莽云骑惨败之事太过蹊跷,你若想寻得真相,应当先找到白霓。她对莽云骑与白雀关的了解比你深太多,若真有奸佞从中作恶……”靳岄吃了一惊:“可白霓……”“我知道,白霓不见了。但没人见过白霓的尸体。”岳莲楼低声道,“她一定还活着,在北戎某处。”林中静谧,偶有几声树枝被沉重积雪压断的轻微声响。从烨台出发的猎熊队已经深入这片浓密丛林,富有经验的猎人指点着粗大树干上黑熊留下的爪印。他们需速战速决,风雪的呼啸声渐渐逼近了。走在最后的浑答儿看了几眼贺兰砜背后的弓,忽然凑近低声问:“你还记得大瑀那个射箭的女将军么?”贺兰砜:“嗯。”浑答儿:“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么?”大瑀车队一夜之间消失,这在烨台不是件小事。但奇怪的是,没人议论这件事,就连贺兰砜想跟贺兰金英打听,也总被他以锐利眼神堵回去。贺兰砜问:“你知道?”浑答儿犹豫了。“和虎将军有关?”浑答儿冷笑:“莫激我,明明是你大哥回烨台之后才发生的事儿。”贺兰砜停下脚步:“别吞吞吐吐。”浑答儿压低声音:“女将军不见那晚上,我看见你哥找她说话。俩人也不知谈些什么,鬼鬼祟祟,往驰望原方向走去了。”浑答儿当时记挂着家里一匹受伤的小马,没有多看。他在马厩里消磨了一段时间,离开的时候又看见贺兰金英。他是独自一人从驰望原走回来的,没有白霓。贺兰砜还想再细问,前方忽然一阵鼓噪,有人扯着嗓子大喊:“熊醒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两头巨硕黑熊从林中奔出。浑答儿脸都白了:“两头?!”贺兰砜踹了他屁股一脚,浑答儿回过神来,立刻开始爬树。两人动作飞快,瞬间已窜上树干。积雪扑扑落下,贺兰砜环视一圈,发现猎熊队的人几乎都上了树,除了奔跑时被绊倒的都则。“都则!”浑答儿急得在树上大喊,“跑啊!”都则的鞋子卡在雪里无法拔出。两头黑熊喷着热气奔来,为首那只举起前爪,就要往都则脑袋上拍。利箭呼啸破空,哧地穿透熊掌。黑熊痛得倒地打滚。都则就趴在它热烘烘的鼻子旁边,趁这空隙猛地从雪里弹起,慌不择路地跑。受伤的熊不再恋战,嗷嗷痛叫,一瘸一拐朝林子深处跑去。阿苦剌一箭得中,忙喝止都则:“别乱跑!看清楚!”都则昏头转向,扑向阿苦剌所在的树,手脚并用往上爬。但另一头熊此时奔到,它发现了都则,立刻朝他奔来。阿苦剌来不及架箭,抽出腰后弯刀,眼角余光看见一旁树上跳下两个少年,正是贺兰砜和浑答儿。浑答儿大吼大叫吸引黑熊注意,贺兰砜举弓、拉弦、松手,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眨眼一刹,箭矢已刺入黑熊胸膛。黑熊痛得怒吼,却不倒地,往贺兰砜的方向猛窜两步。都则已爬上那树干一半,哭着喊:“浑答儿!贺兰!跑吧!”浑答儿自知无力与黑熊对峙,回头便跑,却与贺兰砜撞了个面对面。贺兰砜吼:“别背对它!”顺手从浑答儿背上抽出大刀,弓腰疾奔,举刀平平划向黑熊腹部。被彻底激怒的黑熊根本不躲,比贺兰砜脑袋还大的熊掌挟带风声袭向贺兰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