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衍当然知道周俏能看见,不过这一次,他意外得没有太大反应。可能人就是这样,第一次碰到时惊恐万状,第二次则呆若木鸡,到了第三次、第四次,习惯成自然,黎衍居然有点儿心如止水了。
不然怎么办呢?他的身体就是这副样子的,周俏又不是没见过,躲来躲去的,他自己都觉得很没劲。
——只要别上手摸就行。
黎衍手里拿着的是一本阿根廷作者写的冷门小说,他一直挺想看,现在真捧手里了,又不太看得进去,脑子里一直在想要怎么和周俏摊牌。
——要是又吵起来怎么办?万一周俏哭了呢?她不会真的打他吧?动静太大把沈春燕招来说都说不清。昨晚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没喝酒,黑灯瞎火的犯什么浑?啊,是周俏先亲他的,不是,周俏也就是亲他脸而已,他亲的可是人家的嘴!是周俏的初吻吗?她说她没谈过恋爱,那就是初吻了。黎衍,你特么是禽兽啊?
“黎衍。”周俏冷不防地叫了他一声。
“嗯?干吗?”黎衍有些紧张。
周俏的手机已经丢在一边,怀里抱着可达鸭奇怪地看着他:“你看书这么慢的吗?十分钟了还没翻一页,那你这本书得多久才看得完啊?”
黎衍:“……”
他干脆也把书丢到床头柜上,转头看着周俏,严肃地说:“周俏,咱俩谈谈。”
“又要谈什么啊?”周俏嘴巴挂下来,“是不是又要叫我不要对你动心思,可以自由恋爱,与你保持距离,咱俩是合约关系,我要户口你要钱,我是健全人你是残……疾人……”
她越说越轻,因为发现黎衍的脸色越来越臭。
黎衍台词被抢,气得不轻,咬牙道:“对,我就是要说这些,你知道就好,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周俏很困惑:“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亲我?”
“……”黎衍郑重道歉,“昨晚的事,是我不对,一时鬼迷心窍,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周俏噘起嘴:“那……你今天为什么又要送我情人节礼物?”
“我……”黎衍苍白辩驳,“那不算情人节礼物,那是我妈买的!我只是做顺水人情。”
“你妈妈怎么会知道我喜欢黄色?”周俏盯着黎衍的眼睛,“她晚上本来就要出去买衣服,下午为什么要单独为我跑一趟?”
黎衍答不上来了。
——居然有逻辑bug!他都没发现。
周俏又说:“你做梦都梦到我了,说梦话还叫我名字。”
黎衍很头疼:“你都说了是做梦了,我都记不得我梦到什么了。”
周俏倔强地看着他:“黎衍,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黎衍:“……”
周俏眼睛红了,手指死死地抠着可达鸭,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嫌我没文化,长得不漂亮,工作也不能干。没关系,我知道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只是你昨天亲我……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黎衍想说“是”。
不是一点点喜欢,是很喜欢,很惦记,很依赖。
想见她,想抱她,想亲她,想看她笑,想和她依偎在一起闲闲地说着话,想吃她做的菜,想穿她买的衣服,想送她礼物,想牵着她的手练习走路……
不想和她吵架,不想看她哭,不想让她吃苦,不想她去相亲,不想别的男人对她告白,不想她因为他而被人羞辱,不想她因为他而摔跤……
可是光有这些“想”与“不想”又有什么用呢?
他实际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他是个连楼都下不了的残疾人,穷得叮当响,脾气还老大,每天只能傻乎乎地待在家里等她回家。
她出门了,像一只风筝,他手里连根线都没有啊!
黎衍的眼睛也酸了起来:“周俏,我……”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句都不想听。”
周俏真的不想再听他说那些伤害自己的废话,有意义吗?一遍遍提醒自己是个废物,那么喜欢自虐,难道会很爽?